第45章
给自己斟满,只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即墨浔的视线落在她跟前,一瞬不瞬的,抬手端起金樽喝了下去。
稚陵觉得灌醉他不大可能,因他还没有显出几分醉意来,她自个儿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只好撑着额角,但戏文唱的什么,已全然模糊起来。
明月东升,一轮满月,格外皎洁地升起。也是这时候,她听到即墨浔侧过脸,漆黑的长眼睛含着满满当当的欢喜,极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们一家,……也终于团圆了。”
她其实听得不太分明,毕竟唱戏的咿咿呀呀,满座觥筹交错,四下那样嘈杂。
宫宴结束正是月起东山,霭霭的青蓝色天空中,云开月明,满月如玉轮高挂,她说要去走走,吹吹风,醒醒神。
宫道很长,无论是东还是西,都看不到尽头。月光轻盈,空气里有桂花香气浮动着,即墨浔说要陪她一起散散步,她只说想自己走走。他大抵在她身后一直跟着,总是时有脚步声,但待她回头看,又不见他。
月亮照出了他们的影子,影子叠在一起又离分,周而复始,最后她站在原地回头,恼看向他避着的那墙角好一会儿,表明她的态度后,他才终于从转角处步出来,晦暗夜色里,依稀见他衣袍上刺绣流光,他解下了外袍,强势给她裹上,垂眼轻声道:“晚上天冷,……早点回来。”
为了让即墨浔也快点走,她笑了笑,说:“陛下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见他目光闪了一闪,似很欣喜,没有再逗留,总算折身走了。
带着即墨浔身上体温的玄袍裹在她身上,宽大得一点也不合身,染着龙涎香气,似有似无飘在鼻尖,就好像他还在跟前一样。
她等他的确已经走远了,才重新迈步,这回灵台却已清明了许多,怀中藏着的用来出宫的文书仿佛在发烫,烫得她背后浸出汗来。
等她与阳春和白药两个好容易走到了东门,面对那些威武的守卫时,她编了个看似蹩脚可发生在她身上又很合理的理由,她要回家跟爹娘呆一晚上,所以即墨浔写了这么一封文书。
守卫查验过印鉴,哪里敢怀疑到她,何况她还竭力装出一副骄纵不耐烦的样子,守卫们都晓得她是陛下最近心头好,开罪不起,于是顺利放行。
且不管后来他们有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或者有没有追上来——稚陵出了宫门,分明心如擂鼓,几乎激动得要跳出胸腔,脸上却保持着平静,走出好一截远,终于见到前来接应她的人。
那人毫无疑问是谁,皎洁月光里,哪怕他戴着一柄斗笠,她也依然听得出他这把清冷好听的嗓音,“薛姑娘,时间紧,来不及见你父亲母亲了,……先上船。”
阳春跟白药两人自不能一起带上,先让她们坐马车回到相府,转移视线,另安排了多驾车马以不同的方向离京。只他们两人,趁夜踏上这条小船,秘密离京南下。
御河水边,她忐忑地问:“……小舅舅,逃到哪里去?”
钟宴小心牵着她上船,撑起了船桨,说:“徽州、金陵、宜陵……你想去哪里都行。”
天上一轮满月,映在水中的倒影,却因船行过而破碎成粼粼的寒光。
稚陵怔怔盯着水面,波光映进了船舱,壁上清透水影晃动着,朦胧得像梦。她一想到这日明明是中秋佳节,人间团圆的好日子,可她却要好久好久都见不到爹爹娘亲了,黯然得几欲垂泪。
水面阵阵夜风袭来,她愈发抱紧了膝,心里想,不论如何,逃出来,总是好的;不必留在宫里,已很幸运了。
她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头埋在膝间,船只摇晃着摇晃着,她便累得睡过去了。
清辉皎洁,小船在沛水上颠簸了一夜。钟宴静静撑着船桨,望着稚陵缩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