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在宜陵留太久,更不必提妄想在短短几个月里让她能喜欢他,如果做不到,留下来不过徒增烦恼,他只是想留给她一场足够美好的美梦,这个美梦,最好是阖家团圆,最好,——也没有他的存在。
准备离去时,宜陵的风雪很大,他抱着这般想法,望着门外飞雪,等真正听到她哥哥挽留他,让他在宜陵过了年再走的时候,他又开始踌躇犹豫了。
他想,就再过这个除夕吧。
他才知在没有遇到他之前,她过的日子这样幸福美满,一家和乐,父母疼爱,如她所言,虽然没有高贵的家世,可她也是父母兄长最爱的明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她以前鲜少会提及她未出阁时的事情,现在想来,大抵是落差太大,每次若是回想,便会加深一分今非昔比的痛苦——他总是欺负她没有显赫家世,没有爹娘和哥哥撑腰。
他懊悔不已,对着梦中幻影,怅然若失。
宜陵城中放着连绵不绝的烟花。她竟然倚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天明时分,他想他不得不走了——
他最后替她披上一件氅衣。本想说一句“我爱你”,滞涩得说不出口,只留下了轻飘飘的,没什么负担的:“我走了。”
这一走就是再不相见——梦里梦外,前世今生来世,都再不相见。
梦中结局不算好,他因擅自调兵,犯下谋逆大罪,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她的梦中不会再有他存在,他也不会再辜负她——因为他死得彻彻底底。
短短五个月的梦境,一寸一寸坍塌碎裂,像是春天到来时,河面结冰融化了。
江上小船烧起的大火,照亮东天,也照得江水两岸悬崖峭壁上灼灼光影明灭着,那些巨大的影子,像是沉睡着的巨兽,行将苏醒。
第115章
第
115
章
江岸草木深,
天上已不剩一颗星子。
沿岸盛开着零星几树野梨花,惨白的,饱满欲坠,
稚陵怔了两刻,夜风吹拂,
梨花落得一片白茫茫,在暗淡的长夜里,
白得像雪。
稚陵浑身颤抖起来,下意识摸了摸额头,
眉心已光洁一片,那颗痣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僵硬着,
脱离了钟宴的怀抱,
向江边走去,
步伐缓慢,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旧年的落叶枯草,草叶吱吱地响着,
钟宴在她身后唤她:“阿陵,你到哪去——”
她猛地立住,黑眸映着江上火光,
一闪一闪的,他追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她却又茫然了,
有些失神地说:“我不知道到哪去。……对了,我要去救他。”
他像不能理解一样,
说:“你去救他做什么?他是自愿的,我一直瞒着你,
没有告诉你——正月里,薛丞相他为什么辞不了官,我为什么也辞不了官,都是为了此事。太子年少,经验不足,若即大位,尚难亲政,需人辅佐。阿陵,万事俱备,你不必担心他身后之事,……”
她回过头来,脸色却苍白,咬着嘴唇,问:“没有什么关于我的交代么?”
钟宴沉默了一下,走近她,说:“留下薛丞相辅政,他有几分私心,希望你多留在上京,偶尔……去探望太子罢。”
她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试图说服她,即墨浔的生死不必她再烦恼忧愁,更不必为此愧疚难当。
她摇了摇头,低声地说:“我要去救他。”
他叫道:“阿陵——人各有命!……他用不着你去救的!他、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