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会没见人。
刚准备无愧于心地回去,远处突地传来一阵哗动,过关口逆着人流撞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跑一步晃一步,干净的白运动服卷了袖口,背一个崭新的黑双肩包,赶末班车似地全速往她这边跑。敞开的外套被风吹起,鼓动又落下,像扑火的飞蛾。
少年急刹两步,在她面前站停,短发汗湿,不住地喘。
送手串的时候,温晚凝免不了要替自己美言两句,一番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特地去静安寺替他求的,希望他到了那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好像还有许多送别的场面话,不痛不痒的,如今全忘了。
只记得对方接过后,她半天没听见回应,拧眉抬头的那一眼。
凌野站得挺拔,低着头专注看她。
白光之下,少年的睫毛长而直,干净的眼被灯光打得泛棕。
像是一条特别认主的大型犬,她说的都听,她随口一提的都信。
广播里催了两遍。
他手臂抬起来一点,又落下去,声音有点哑,“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少年的声音弱下去,“……不会很频繁。”
她说好。
她说有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她,她说去了欧洲那边的车队好好表现,赚够她给的三十万之前别回来。
然后她丑闻爆发,不得已换了号码,注销重置了所有的社交账号。
联系了那么多人,却从未想起过他的名字。
【第63章
姐姐看到这些,会觉得困扰吗?】
温晚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是被冻醒的。
十二月底的申城,如往年一样阴冷,辗转间被子在从后背漏了条缝,室内的冷空气密密扎扎入骨,像极了六年前夏夜机场的空调风,重新弥散在她身边——
那些白而亮的灯光,刚摘下助听器没多久,还不太习惯听见这个世界的凌野,和他被杨夏带进安检通道时,留恋回头的一眼又一眼。
这场梦是如此真实。
以至于温晚凝睁开眼睛时,最先感受的,竟然是陡然从强光进入黑暗中的不适。
没见面的这几年,她想起凌野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以前忘了从哪里看过一句话,人根本就不可能忘记真正在乎的人。
所谓的想不起来和记忆模糊,只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根本就可有可无,或者犯了自己都羞于承认的错,在美化记忆的过程中,顺便把对方给抹掉了。
坦白来说,她应该算是后者。
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温晚凝的善心就像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捡个孩子像捡了条小狗,一开始新鲜得不得了,买衣服买漂亮球鞋,高高兴兴当娃娃打扮,回申城赶通告的空隙拢总没几个小时,还特地开车到人家训练的赛车场,以家里人的名义请杨夏全车组喝奶茶,比亲姐姐还像姐。
从春末国内F4开赛,来申城各大卡丁车场闲逛的欧洲体育星探并不少,凌野的成绩足够耀眼,即便是还在耳道手术的恢复期,已经有不少人递来了橄榄枝。
温晚凝当然也与有荣焉。
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每次她从外地回家,看见凌野递过来的新名片上那些闪闪发光的欧洲一线强队,都会在少年略显含蓄的科普中张大嘴巴。
没有其他人能分享喜悦,她只能夸张地抱着凌野的腰蹦蹦跳跳,直到少年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轻声告饶。
凌野那时候刚恢复听力不久,英语能力和她六七岁时不相上下。
别说去欧洲后进入车队该怎么出成绩,就因为语言问题,被其他少年车手霸凌的概率也极高,估计连口饭都吃不上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