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沈涣之在我耳畔颤声说道:
“嫣儿,这十二年,我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你。”
12.
神兴十六年正月二十五日夜,是我阿哥在府停灵的最后一晚。
入夜后,侯府的正堂已经没有什么宾客,几个姨娘搀着我爹爹,去后面小憩一会儿。五岁的我,本已被二姨抱去房里睡觉,却在此时偷偷跑下了床,一路,就跑到了阿哥的灵位前。
我长得矮小,府上的下人们又都在忙碌,未曾有人注意到,我一个人跑了进来。我懵懵懂懂地,看着阿哥的灵位,还有灵位后高大的棺木,有人跟我说过,阿哥就睡在这棺木里,但那时,我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种长眠,对我,对临淮侯府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烛光中,我看到阿哥的红缨枪被人放在角落里,看上去那样黯淡,好像蒙上了一层尘埃,我走近了细看,发现那枪上还有斑斑驳驳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说不上为什么,五岁的我很不喜欢红缨枪这副模样,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费了许多功夫,终于将这红缨枪从后门拖了出来,府中总是有人在走动,我只能走走停停,最终,将阿哥的红缨枪拖到了后门外的一处小巷里。
那一夜,临淮侯府满是悲伤,满是忙乱,甚至于,我一人走出了侯府,都没人察觉。
京中已经下了一整日的大雪,月光映着雪光,让夜晚也明亮了一些。我将红缨枪放在雪地里,轻轻用雪擦拭着枪身上的血迹。刚擦了没两下,便看到身后,有人打着灯笼向我走来。
那人走近了,我才看清,他是个少年,长得瘦瘦高高,约有十岁上下。他看到我时,像是吓了一跳,又皱眉看了看我手中的红缨枪,然后轻声问我叫什么名字。
“贺兰嫣,我叫贺兰嫣,你呢?”
少年听了我的问题,只是苦笑一声,并没有回答,他将灯笼放在雪地里,然后在我身旁蹲下,问我在做什么事情。我低头,借着灯光,又抓起一把雪,洗了洗红缨枪上的血迹,边洗边说道:
“我阿哥的枪脏了,我要帮他洗干净。”
少年听了我的话,愣了愣,但是没有开口,半晌,他也默默地抓起了一把白雪,帮我一起擦拭着红缨枪上的血迹。我们两个孩子,就这样冒着漫天大雪,在临淮侯府的后巷中,一下下地,擦洗着贺兰氏的红缨神枪。
两双小小的手,不久就冻得通红。红缨枪上的血迹和尘埃,也一点点消散,唯有那穗迎凤飘扬的红缨,被冻得硬硬邦邦,结成了一团。我哈气暖了暖自己小小的手心,看着红缨枪在烛火下泛出的微弱寒光,突然,就洒落了一地的热泪。
“你,你知道吗?他们说,阿哥再也回不来了,他们还说,贺兰家再也不会有像阿哥一样的英雄了。”
少年听了我的话,被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间变得更红了,他低下头,双手握着红缨枪的枪身,低声说:
“这世间,本就不会再有像贺兰询一样的少年英豪了……”
“不!不会的!阿哥不在了,贺兰家还有我,只要我还在,只要红缨枪还在,我就要像阿哥一样保家卫国,保境安民!”
我有些激动,不由分说就打断了那个少年,少年没有生气,只是睁着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笑着看向我,那笑容,很苦很苦,像是全世界的蜜糖,都没办法调和。
“姑娘可知道,这世间,能有一个贺兰询已是不易,更遑论,我们大周,还从未出过一个领兵打仗的女将。”
“我不怕!万事总有第一个,我阿哥能当大周的第一个少年将军,那我就要做大周的第一个女将!只要南境还在,只要敌军还在,我就是拼命,也要代替阿哥守护家园!”
五岁的我,在那一夜所说的一切,都好像胡话,甚至话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