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红珊,谷好好,甚至还有凤鸣儿都说想同她谈谈,当面谈谈。
洛水一一回了信,说近日或有不便。给凤鸣儿的信中,她特地多添了两句,祝师姐一切都好,说知晓她压力不小,让她不必分心,道是等师姐得了承剑资格,再喊上奉茶,一道烹茶乐饮,把酒言欢。
由是,能逃的都逃了,该避的皆避了,她终于想起自己其实还有个可去的地方。
那天夜里,洛水只身去了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
具体有多久她不记得了,恍然回神时,忽觉天色已变。
远方雷声隐隐。山风吹来,和着大雨将至前的厚重水汽,拂过郁郁葱葱的挂剑草坡,翻起一阵又一阵泥腥,湿热无比。
曾有人同她说过,春末挂剑多发,浓翠满坡,山风往来间,唯觉天地开阔。
同她说这话的人,自不可能陪她来看,可她如今想起,心下却没多少哀伤,只是觉得言不尽其实:
大雨将近,挂剑坡上,重重云影掩了鲜亮草色,唯显沉郁。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等什么。可能是等谁来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可能是等人来同她道别,又或许,是在等一出自己都还没想明白的幻梦。
三两点雨砸落下来,落在脸上,凉得要命。
很快,脖颈、肩上、背上亦觉出了沁骨的冷意来,密密匝匝。
她知道自己要被淋湿了,却没有躲或者跑的打算。
她只是闭眼将自己搂紧了些。
可预想中铺天盖地的雨并没有到来。
不知从何时起,雨声好像落在了另一个世界里,隔在了群山之外。
她恍惚抬眼。
一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伞下是一张平静的脸。
这人不笑时,总是显得有些过于严肃,明明还是青年的模样,然眉尾也好,眸底也罢,总好似压着一截沉铁,不见半点飞扬,仿佛天生孤寒。
哪怕此刻,他的神情同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似乎大弟子突然化魔失踪的消息也丝毫不能让他动容。
——真是如此吗?
洛水试图看出些什么,但她确实看不透面前的人。
也是,她谁都不曾看透,什么都想不明白。
譬如眼下,她其实不是很明白,他为何执意要为自己撑伞。
其实淋湿了也没事的。她想告诉他。毕竟已经伐髓,病气哪能这般容易入体呢?
然她还是哑声道了句“谢师父”,伸手就要接过伞。
闻朝没动,依旧固执地举着。
洛水亦不再坚持,只仰脸望着他。
过了会儿,她眨了眨眼,眼泪便滑了下来。
她不解释,他亦不问缘由,只撑着伞静静等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要放声大哭的,扑入他怀中大哭。
可当她透过泪水望见他黝黑的、不见情绪的眸子时,忽然觉出一种相似的痛意来:
他亦是丢了最看重的徒弟。
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其实她也是个叛徒。
她想,若他知晓了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一定会失望、难过,甚至怒不可遏,然后露出类似的神情来。
——好惨呐。
她应该是想笑的,唇角一动,却泄出一点泣音。
很快地,她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没有动,只默默咀嚼心头阵阵钝痛,还有随之而来的眩晕。
她什么都不能说,所以扑入他怀里也是不可以的。
泪水模糊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自己此刻大约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