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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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的爷爷松开孩子的手,向曾迩这边指一指,小明木讷地走过来。曾迩没有抱他,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她只是眼里含着泪,轻轻抚摸孩子的头。
小明每次都会发呆很久,之后会叫妈妈,曾迩那时便会和他聊天。学校的饭好吃吗?学习累不累?但她从来不会问有没有想妈妈,或者说妈妈很想你。
曾迩领着小明去游泳,在亲子换衣间里给小明换泳装,现在小明大了,要自己换。曾迩便守在门口,等他换完了,她便进去整理脱下的衣服。小明会走进游泳场找上课的教练上课。曾迩便找个游泳池围栏边的塑料凳上坐下。
游泳池憋闷黏湿的空气,让曾迩想沉沉睡去。偶尔走过颤颤巍巍,皮肤垂落的老者,穿着四角泳裤,布满老人斑的侧脸。
在池子里卖力游着的,都是些形体雕塑得健硕有力的男女,带着骄傲的魅光,旁若无人地从头游到尾。
来自池子里的水花时不时飞溅过来,落到曾迩的脖颈,或者膝盖处,冰凉惬意,却没有被冒犯的反感。
曾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小明,时不时因为孩子潜水过久皱起眉头,屏息到孩子的脸顽皮地露出水面。
站在池子旁的教练们偶尔暴躁的口令,在水汽悬浮,闷顿的空间里,扰乱了岸上一直在压制平静的人,他们斜着眼睛望过去,又耷拉着脑袋看回手上发热的手机。
曾迩总是在观察那些妈妈,即使走在路上,她也会去留心,看看那些做妈妈的女人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曾迩对小明的爱,模糊着一些距离,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无法对孩子说一些动情的话,类似于妈妈爱你,妈妈想你了。那些话带着很沉重的压抑,让她吐不出一个字,每个字都有一种强大的排斥力,不,应该是一种碾压式的反作用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于是她从不说那些话。
她和陈万强生活了五年,婚后的第二个月便怀了小明。婚姻和孩子几乎一时间涌入了曾迩的世界,她还没来得及做准备。
她似乎已失去了做这种准备的本能。
那天王多萝没有敲开家门,婆婆在家,带着孩子,却没有给她开门。王多萝没有叫门,因为她怕孩子听见,被孩子知道这些不堪和破裂。
王多萝再次敲开曾迩家的门。
她们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着有些温凉的小米粥,曾迩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曾迩还讲了自己告别柯察金回到村庄后的事情。那是个酷热的夏天,她走进院子里那扇铁门,它已经塌掉了,横在那里。离开时只是斑驳的铁锈,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已破烂大半。
曾迩从狭窄的一边穿行过去,院子里已杂草重生,过去的菜园子,已成了荒地。
她走进屋子,炕头睡着一个满头白发,弯成一条虾一样的人,打着响亮的呼噜。那不是奶奶,而是父亲。
他没有听到有人进来,屋子里开着窗户,苍蝇在炕沿和饭桌上黑了几团片状,桌上有个污垢不堪的碗,里面放着半个不规则的干了的馒头,汗液闷臭的气味,一阵一阵地钻进鼻子里。
曾迩将苍蝇用被单轰散出去,关上窗户,用盆打来水,用力擦洗桌面,火炕,窗台。
父亲醒来,没有认出曾迩,破口大骂,后来他竟然认出是曾迩,高兴得像个孩子。
曾迩用剪刀将父亲蓬乱的长发剪掉,连带里面躲藏着的虱子。之后给父亲洗澡,换了些衣柜里妈妈穿过的衣服。
曾迩问父亲,“奶奶去哪儿了?”
“被人带走了。”
曾迩以为父亲在说胡话,后来才明白,他说的没错。
曾迩问了邻居才知道奶奶去世了,是村长带着村里的人帮忙办的后事。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