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眼曾迩的脸,她似乎没有从刚才的崩溃里走出来,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茶壶,没有什么神采。
“你自己来露营吗?”他问。
“我自己。”
天气逐渐热得窒息,看不见的知了在四处聒噪鸣响,张恒青的露营地在那棵老树下遮阴,背对大山脚下,又有些许阴凉。曾迩望向自己撑起的帐篷,在炽烈的阳光下有些刺眼地反光。
张恒青没再说话,他似乎在遥望远处冥想,墨镜后面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无从得知,墨镜除外的脸部纹丝不动。
曾迩在余光可以看清他的侧脸,或许是因为刚刚剧烈的体力消耗,此时她在山野里坐着,飘飘忽忽,似乎自己是那里一棵枝干坚硬不久的枫树,对,她将自己定义成枫树,因为她喜欢枫树叶的形状。即使不是入秋的红叶,绿色的枫叶也格外可爱,没有哪棵树的叶子和它相似,就好比她那些悲伤,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也无法找寻到同样悲伤的人。
“张主任,您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老家是一个农村,很穷很穷的农村。”
曾迩庆幸他还算不上个伪君子。
“茶很好喝,这样酷热的天儿,喝茶是极好的。”曾迩看向他的脸。
他还是那样纹丝不动地望着远方。
曾迩起身回到自己的推车里,翻出一些培根和小番茄,她将它们放在一个玻璃保鲜盒里分装着,还有一瓶红酒。
“张主任,我请你喝酒。”曾迩开始张罗起来。
“我不喝酒。”张恒青回答得坚定利落。
“哦,那我只能独饮了。”曾迩的回答似乎又超出他的预想。
曾迩将红酒倒进那个碗里,喝起来像个江湖好汉。“您在那么贫穷的农村长大,现在竟然成为了大学老师,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太不可思议了。”他感慨得有些落寞。
“没有贵人帮助,想从山沟里走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曾迩又加了几句。
张恒青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曾经理,我能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曾迩得逞。
他喝了一口酒,墨镜仍在脸上,从未摘下过。
“曾经理一看便知是城里的孩子,有些事你无法想象。”他喝了第二口酒。
曾迩带着翻上来的些许酒力苦笑不止,心里反复倒腾着他说的那几个字:城里的孩子。
“看来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只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出身,都有彼此无法想象的事。”曾迩望向他,“你说对吗?张主任。”
很久后,他微微点点头。“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露营地的?这里很少有人知道。”
“有个朋友推荐的,他说这里是个可以藏住秘密的地方。”
“秘密?”他冷笑。
“张主任有秘密吗?”曾迩问。
“没有,不想记起的事情就忘记,忘记了,那件事便可以像没发生过一样吧。”
“那样的话,对事情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曾迩忘记掩饰脸上的愠怒。
他久久不说话,喝了第三口酒。
“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的家并不在这里,而是一个北方的城市。父亲在市政府工作,母亲是中学老师,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疼爱有加。从小我便衣食无忧,什么都是最好的。”曾迩在一个瞬间编了一个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故事,她自己是何居心,在那一刻她也搞不清楚。
“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你有些熟悉,现在我明白你像谁了?”张恒青转过脸来望向曾迩的脸,曾迩的心陡然萎缩起来,她屏住呼吸,难道他认出了自己?
她半掩在侧腿旁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