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文尔雅的陆老爷之间门,可谓是举案齐眉,令人十分羡慕。
但自从生下陆渊回后,陆母素来温婉的神情中,便添了一抹化不开的愁绪,任凭是谁,都无法开解。
陆渊回曾经听闻,陆母和陆老爷争执,这样温柔似水的母亲,竟然声嘶力竭地喊着:“……旁人只道你待我好,只这般好又能持续多久,待我故去,你还不是会另娶妻子,甚至连十年……
不,甚至是五年,府上还会有谁会记得我的样子。
就连回儿,怕也不会记得我这个生身母亲,高高兴兴地唤别人做娘了。”
陆老爷不懂陆母,她身为陆家主母,又诞有嫡子,这般事事顺心,又因为何等缘故,会心中郁郁,以至于身子受损。
陆老爷语气冷冷:“府上大夫诊脉过,你是自身郁结于心,好生宽慰自己,才是紧要,莫要做些无理取闹的事情来。”
陆渊回紧攀着木门,朝着里面望去,只看到了陆母眼角的清泪。
府上皆说,陆母性情大变,动不动便伤春悲秋,明明大夫说她无病,却硬生生地消瘦了许多。
求神拜佛,向来是性情柔软的女子,才能做出的事情。
小佛堂便是陆母所建,自从生下陆渊回后,陆母便守在小佛堂里,诵经祈福,以求平心静气。
陆渊回自幼便性情淡漠,既不像温和有礼的陆老爷,又不似性情柔顺的陆母。
他这般性情,倒好似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人看管,在穷苦之地生出了一副冷硬脾气。
陆渊回和父亲母亲都不亲近,只那日,他为了捡自己的弓弩。
那弓弩是陆渊回从大理寺少卿之子手中赢来的,和大人所用的弓弩一般无二,只模样更趁稚童的手罢了。
弓弩掉进了小佛堂中,陆渊回刚一靠近,便见到陆母转身看他。
相比上次所见,陆母眉眼中愁绪更甚,她消瘦许多,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陆渊回站在门外,硬生生道:“我的弓弩在这里。”
陆渊回和陆母之间门,倒不像母子,而是像生疏的陌路人。
陆母从蒲团上站起身,捡起弓弩,递给陆渊回。
陆母打量着陆渊回的面容,身量,突然俯身抱住了他。
“回儿,你长高了。”
陆渊回不喜欢陆母的靠近,尤其是陆母极其消瘦,骨头硌他的他身子发痛。
陆渊回挣脱陆母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佛堂。
他不喜这处地方,阴沉寂静,让人透不过气来。
但偏偏陆母将这里视做避风港,仿佛她所有的哀愁。只要朝着那尊佛像拜一拜,叩叩头,便能迎刃而解。
陆渊回当时虽小,却也明白,躲在佛堂,是极其懦弱的行径,遇到麻烦,便应该拿出弓弩,朝着它狠狠射去,彻底消灭了才是。
但陆母显然不知,她仍旧因为愁绪萦绕心头,而撒手人寰。
而正如陆母口中所说,不过区区数年,她最亲近的夫君,最疼爱的孩子,都将她忘了个干净。
陆渊回走到宝扇身侧,他抓起飞溅到地上的福纸,重新放入铜盆中。
听到声响的宝扇,陡然睁开眼睛,但四目相对,两人皆未开口。
宝扇将今日的经书念完,合拢佛经后,才垂眸问道:“大人几时来的?”
陆渊回今日并未穿飞鱼服,而是一身轻便的衣裳,玄黑腰带将他的腰束的极紧,不比女子的纤细,隐隐透着力量,且显露出外衫之下的苍劲轮廓。
细心如宝扇,发现陆渊回此时有些不对劲,不像往常那般不可接近,仿佛一块严实合缝的石头,陡然有了细小的缝隙。
若是在平日,陆渊回可没有这般好的耐性,一五一十地回答宝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