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位“铁医”是钢铁的手腕,花朵儿的面庞,被她治得“嗷嗷”叫的时候,就全靠盯着她那张让人心神飘乎乎的脸来当止痛剂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刚给那受伤的俘虏换完纱布。
宁舒英后来又在那个世界停留了三年。
战争结束了,回国的时候她和医疗队的同志们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享受了英雄般的鲜花与掌声。
在宁馥离开后,她又经历了许多次战役,从前线横飞的血肉和震天的炮火中往下背伤员,在条件简陋的临时医院里给战士做手术,亲手挽救了许多条生命,也亲眼目送了许多次牺牲。
她的医术和胆量成长得一样快。
回国后,缺了一只脚的邓蔚卓好几次找到她,想要通过她的回忆,写一篇关于宁馥的文章,宁舒英最终答应了他。
并不是被所谓的“执着”打动。
她只是想……不管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她应该让宁馥的名字,被这个世界的人记住。
但她也保留了她的私心——
在猫耳洞里度过的雨夜。
没有成熟的,吃了以后嘴巴会变成紫色,说话会大舌头的浆果。
还有许多个她主动凑上去嘀嘀咕咕,而宁馥笑着回应的,在晒满白被单的战地医院中的午后。
这许多私藏的回忆,让她在三年的时间里不至于茫然失措。
在与邓蔚卓访谈的最后,宁舒英简单地总结道:“她是一个好医生。”
邓蔚卓赞同地写下了这句话,一字未改。
出于同志的关切,他问宁舒英,回忆起战场的经历,是否会让她感到不适?
宁舒英只是摇摇头。
她不会做噩梦了。
宁馥是一个好医生。
哪怕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在这个世界,带着一个拖油瓶,在战火硝烟里,把这瓶子保护得完好无损,连一丝擦痕都重新打磨抛光。
但凡她还记着这份情谊,但凡她还记着“战地医生”的职责——
她就再不会破碎了。
宁舒英慢慢走到床前,爬上去,蜷缩进被单和枕头之间。
即使宁馥不在,床品也是经常更换,只有洗涤剂普通的柠檬气味。
但宁舒英却感到舒适。
她不会再做噩梦,不会再脆弱不堪,不会再任性妄为……
但她有一点想妈妈了。
第169章
重振河山(35)
邓蔚卓在卧室外坐了很长时间。
他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忍不住将手放在自己的脚踝出轻轻捏了一下。
这栋房子是他见过的,装潢修饰最高级的住所。
——木地板不会发出“嘎吱嘎吱”的乱响,不会产生缝隙,不会让人在赤脚踩踏的时候产生任何粗粝的磨痛。
这让他胸中的渴望更加滋长。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跑,蹦跳,想要重新体会双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的感觉。
是的。
他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一个有始有终,宛如一段真实人生般的梦。
而在梦里,他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失去了一只脚。
——为了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纪实文学。
这倒是像他。
人在梦中的思想和行为模式,很多时候都与现实中真正的自己相反。
但为了一篇报道把自己的性命置于刀尖之上,的确是他会干得出来的事。
不论做那一行哪一业,不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他都一定要做到最好,成为最优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