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帐中便伸出一只手来,搭在她右肩上。
她右肩原就受了刀伤,后来又被于璎雪狠狠砸过,当时胡乱包扎起,今儿走了远路,后来心急逃命,又撕裂了伤口,所以当这只手才搭上来,嘉语只觉火辣辣一阵疼痛钻心,但只片刻,又凉下去,清凉。
疼痛在消退。
嘉语再不懂也知道帐中人是在为她疗伤,一时感激道:“多谢。”
“不用谢。”那帐中人声音极低,嘶嘶的,像某种爬行动物,“我替你疗伤,你把……你的耳坠给我。”
嘉语“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一直戴着耳坠。大约是这个缘故,才让那两个恶人起了歹心吧。一时摘了在手,掂了掂分量,十分歉意地道:“……不值什么,待我脱困,定然另有厚报。”
“无须你厚报!”帐中人冲口道,一停,又恢复先前有气无力的情状,说道,“只要你以后,不再来这里,就算是报答我了。”
嘉语想不到得到这样一个回答,登时怔住:“为什么?”
帐中人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因为你、你是……乱世之人呐。”
重音却落在“乱”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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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天涯沦落
几个字入耳,
嘉语只觉得脑袋里轰隆隆被碾过一遭。所有她所经历的,前生后世,宫闱之变,冰天雪地里的跋涉,城墙上血肉横飞,
背信弃义的皇帝,
萧阮的呓语……所有,
都被碾得粉碎。
她觉得自己在抖,抖如筛糠。她猛地站起,一把扯下帐子,露出帐中,容颜苍老的妇人。
不仅苍老,还丑陋,
嘉语第一眼看清楚,
腿都软了:这妇人面上长了累累的瘤子,大大小小,
不知道有多少个,五官被挤得变形。那些原本簇拥她的虫子,
因为那帐子被扯下,
一时都往她涌过来。
嘉语顾不上害怕,
颤声只道:“你……你说什么!”
“小娘子你……是乱世之人呐。”那妇人重复,重音仍然落在“乱”字上。并没有转头来看她,
只挥舞着手中的钩子,
那些奇形怪状的虫子重又聚拢到她身边,
蠕动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嘉语低头干呕起来。
她早上就只嚼了几口干粮,连水都没喝,这时候全吐了,又有虫子近来,争先恐后地吞食呕吐物。嘉语捂住嘴,半晌,方能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落到那妇人面上:“什么乱世之人,你、你混说什么!”
妇人闻言,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个瞎老婆子,我也看不了那么远,不过方才小娘子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血,血流得到处都是……田里是血,地里是血,山上是血,河水都被血染红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嘉语咬紧牙关。
“我也不知道,”那妇人还是不紧不慢,不凉不热,声音嘶嘶的,“我就是个瞎老婆子,我看不了那么远,我只看到,小娘子你从血里爬出来……”
“我、我……”
“所以我问你要耳坠子,无非是想要保命罢了。乱世就要来了,”那妇人说,“我不过是个瞎老婆子,也还想多活几年,平平安安的,所以啊,你走之后,就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了……”
嘉语心头一片迷惘。
她说她是乱世之人,她说她自血山血海里爬出来,可是她这样一个乱世飘零,连自身都不能保全的人,她要了她的耳坠,能做什么用。
——她自然不知道,元祎修有胆子把她卖给南朝,却没胆子承受周乐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