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儿子。
他希望有个儿子能够保护她。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地下的温度原比地面上要凉,虽是盛夏了,也仍然穿着旧衣。广阳王当然不会这么好心,照顾到他的衣物。每日给他送饭的是个病怏怏的老头,病弱得一个指头就能撂倒。
从前他能。广阳王没有捆绑他的手足,而是在他身上插了无数银针,都钉在穴位上,气血阻滞。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么阴损的法子。他如今连筷子都拿不起,每次进食都能出一身的汗。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地牢窄小,小得和耳房差不多,横竖三步走到头。广阳王和送饭老头不来的时候,他就扶着墙一遍一遍地走。他心里清楚,数月的气血阻滞,即便日后能够出去,也是个废人了。他不想变成废人。
云娘和孩子还在外头等着他;父亲可不会希望他的儿子是个废人,无论他如今是活着还是——他总和自己说父亲一定还活着,那么个威风八面的男人,谁能杀得了他;萧阮就算是丧心病狂了,有这个心,也不见得做得到;杀了爹还带走女儿,这是把脖子洗干净了伸进铡刀下面等着受死吗?
他一遍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这样说服自己,唯有如此,心里才能安定下来。
广阳王说会让他听到云娘的声音。地牢里一向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放他出去过。送饭的老头既聋且哑,能发出的声音种类还不如耗子多。或者是把他带出去,或者是把云娘带过来……
他不信广阳王敢让云娘见他。
然而云娘为什么会出府,和当初三娘一样上当吗?昭熙想不明白。谢云然却是不得不面对。
元昭叙这个王八蛋!
以谢云然的好涵养,这句话也在心里响了一万次有余。她之前放出消息,降天子不降元昭叙,是挑拨无疑:元祎修不杀了元昭叙,她就不降,赌的无非是短时间之内,元祎修不敢杀元昭叙,也杀不了元昭叙。
——真要杀了,那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几个月来,事情正如她所想,元祎修与元昭叙之间的矛盾渐渐浮出水面,元祎修撤了大部分围军,元昭叙所部又不肯出力,再加上陆五娘隔三差五地接济,日子虽然不算顶好,也还能过得下去。
“等爹爹回来就好了。”她总这样与玉郎说,虽然希望渺茫。哪怕三娘回来也好,至少身边有个能说话能商量的人。
她猜秦州“始平王世子显灵”和三娘有关,茯苓听到“周姓将军”几个字的反应更加重了这种怀疑。她们说,六娘名下的部曲是六娘子自个儿训的,三娘的部曲却是一个姓周的小子给练的兵。
听说从前就是昭熙的亲兵,后来回了乡,想六镇兵乱,再投靠始平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处境最好的时候,母亲得到机会进来看过她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元昭叙那个王八蛋!
始平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等闲是听不到外头喧闹声的。又不是平民小户,临街闺楼,支个窗都能打到过路人。
但是军中金鼓就不一样了。
军中这些器具,原本就是为了指挥人马,想旷野之地,金戈交击之中,千军万马都能听到的声音,那穿透力,区区一个始平王府自然不在话下。最为可恨的是,元昭叙自知部将不肯这样欺侮孤儿寡母,却找了街头无赖儿轮番上阵。
人在射程之外,守兵也是无可奈何。
如此日夜不休,三五七日下来,大人还扛得住,或能塞耳强忍,玉郎小儿,如何忍得住。日夜啼哭,原本肥嘟嘟一按一个小坑的小脸,不几日就显露出面黄肌瘦的光景来。饶是谢云然能忍,也哭了几回。
谢家人上书弹劾元昭叙扰民,元祎修只管压下了。
始平王一死,他压力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