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钟以岫觉得很奇妙,一方面羡泽态度仍然是亲近的,她跟他不是一类人,却很懂得他的心理;但另一方面,她嘴上说的都是“您”“师尊”“垂云君”这样的称呼……
到底算是熟悉了吗?算作是“友人”吗?钟以岫单薄的人生里实在太缺少与人来往的经验,他把握不准,感觉有种手触碰狐狸时,只拂过锋毛细绒的发痒感觉。
羡泽自顾自道:“主要还是来给师尊送鞋子。上次把鞋子落在我那里了。”
她从芥子中拿出粗布包袱,并没有打开,放在火盆旁边。
钟以岫又没了声音,半晌才道:“羡泽姑娘,对不住,那日我可能是昏倒了,或者是失了魂,才会、才会……我不是故意轻薄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为你”
羡泽却道:“没有,您只是忽然昏倒,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抓着,才没有磕到脑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又一直在说胡话,总不能躺在地上,就把您拽到床上准备请医修来。”
钟以岫在帷幔里头被她的话吓得神游四海,半晌才惊道:“我说了胡话?说了什么?”
羡泽正气凛然道:“在梦里,您还在痛斥妖邪,说什么……我虽然杀了你,但你不能这样对我……”
恰有一阵微风拂过帷幔,稍微掀开巴掌大的缝隙,羡泽看过去。钟以岫站在几层帷幔间的空隙里,面容被透过布料的光笼罩着,像是袖中宝玉,帐下瓷瓶。
但钟以岫的表情不是尴尬或羞耻,而是微微蹙着眉头,回忆中展露出踌躇、缱绻与一丝后悔来。羡泽愣住了,她第一次在他疏朗纯真的脸上,看到往事的痕迹。
他明明是在骂对方妖邪,为何又会后悔呢?明明那时候他紧闭着眼睛满是恼怒与屈辱,此刻为何会隐隐有些……不舍?
第28章
钟以岫抿唇一笑:“我心里庆幸又高兴。”
羡泽瞬间有种想要摸摸小海螺项链,
去探听他心声的冲动。但这毕竟是他心底极不光彩的旧事,她忍住了。
她明明理智上觉得,自己越多了解他的情况,
才能在暴露自己也会《悲问仙抄》的时候,
掌控局势,
获得主动。但情绪上,她再三证实他如清潭般澄澈的一眼可以望到底,
不忍心搬开潭底的唯一一块石头,
搅出他的不体面来。
钟以岫忽然回过神来,
风歇后帷幔垂下,
二人只在迅速消失的缝隙中对视一眼,
他的声音在白绢合拢时传来:“可能是我回忆起旧事。应该、应该没有说别的了吧……”
羡泽垂眼道:“没了,就只是您很生气。”
钟以岫沉默。
羡泽也不深究这个,继续道:“不过我真以为您快死了,
怕得不行,
但很快一口气又缓回来”
钟以岫轻描淡写道:“我虽然活着病弱,但暂时还死不了。不说这个,谢谢你扶着我,
还也送了鞋子,反倒是让陆炽邑撞见,毁了你的清誉。”
羡泽笑:“既已入仙门,
便不必说什么清誉之类的词。”
他似乎在那头腼腆的笑了一下:“总是对不住的,
给你招惹了麻烦。”又急急道:“我送个东西给你做赔礼”
她说着不用,但已经听到钟以岫飘远的声音,他再走过来的时候,
羡泽没听到脚步声,先听到珠玉落地声。
似是帷幔里的人本来是要拿个什么东西给他,
但手一抖全撒落在地上,他慌手忙脚的捡起。
羡泽听见里头的兵荒马乱,走进去掀开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