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一场低烧地发着。
堪堪挨到放年假的时候,本待好生修养,宫中的耳目被皇帝先前一阵发作吓得许久不敢妄动,这才十分艰难地传出几条消息来。
便捂着手炉披着貂裘坐回了书桌前,慢条斯理地翻看着。
皇帝与容相一晤几个时辰。
——早就是旧闻了,半点不觉得稀奇,以皇帝的风流放荡肆无忌惮,还不知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皇帝起意要将漱玉公主许给容家三郎。
——堂堂天家,竟要与寒门结亲,皇帝这是不择手段地弹压世家,真是不嫌丢人。
皇帝仍旧起意要立太子,与容相商议。
——太医院的脉案他都已调出看过,皇帝一日比一日的身强体健,不知为何这般急着要立太子。皇帝如今青春葳蕤,再过个十五六年,也不过是正当年的如日中天,那时太子长成,倒真是不怕父子猜忌。
周曦神色一动,开始琢磨倘若要给太子选妃,哪家的女儿更好一些。
他家的是不指望了,兰陵周氏兴盛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皇帝的忌惮明晃晃毫不掩盖,不可能叫周家再出一个皇后。
容涵之也不可能,儿子已经尚了公主,女儿哪得再做太子妃——那还不如直接在传位大诏上写他容广川的名字。
正思量着,眼角余光瞥见了下面一行字。
“上欲以为东宫师,辞不受。”
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岁寒三友纹样的鎏金手炉上精致的镂花,周曦抿了抿唇,盯着这十个字看了许久。
半晌,竟是笑了一声,喃喃道:“好一个、好一个辞不受。”
手指艰难地从手炉上松开,梅花样的纹理深深地印在指尖上,通红着,一时消不下去。
他竟吃不准容涵之是真的辞而不受,还是想让皇帝三顾茅庐,做一出荣宠备至的戏码来。
他自诩对那位同年颇有几分了解,他推辞的事情,便是真的不想去做。
只盼自己没有看错人。
竟是……只能盼着自己没有看错人了。
那种无力感再次纠缠上来,他习惯了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优容,可是自从皇帝病好之后,便屡屡被这样砭骨的无力感纠缠着不知所措,倘若皇帝真的留容涵之做东宫师,便是明晃晃地要断世家的根了。
当年先帝那般打压世家,今上身边的潜邸私人不也都是世家出身么!
容涵之这样肆无忌惮的性子,也堪为人师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