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君特的身体始终没能好起来。海边空气潮湿,似乎加剧了他的病症。一年过去,他病得越来越厉害。镇里的医生治不了他的病,他断言必须去施普雷的大医院,或许那儿的医生能找到症结所在。君特去世的两个月前,他要求独自前往施普雷。赫尔伯特陪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他以为君特是去看医生,但君特只是在施普雷转了转。施普雷陆军军官学校在战争后期炸毁了,君特惆怅地看到人们在清理废墟。他试图见见过去的几位同事,他们无一例外拒绝了,冯·里布甚至假装不认识他。对于冷遇,君特没表现出太大的失望,他又乘火车回了伦茨堡省,然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海边的那栋房子,直至死亡。
……
“萨克森方面调查过了,”亨利·富勒说,作为安格利亚驻施普雷的军事代表,他与新政府关系紧密,“……一团混乱,我得说,以我的看法,这样对待一位元帅,是极端不明智的。其实军官团并未受到多少处罚,其中许多人在重组的军队中任职。我不是很能理解萨克森官方对君特的抵制。”
“他是omega。”阿尔弗雷德言简意赅地说。
“在这方面,萨克森的风气过于保守了。”
“确定他真的——死了?——去世了?”
“没有君特离开萨克森的记录,马克西米安三世的反应不像演戏。再者,如果君特愿意前往新大陆,我想新政府一定得举行欢送会,庆祝这个大麻烦脱手。君特的家人……”
“他姐姐怎么样?”
“他姐姐病倒了,伦茨堡省的官员将她接到奥尔登——名义上当然是为了治病,实际么……他那个侄子,叫赫尔伯特的,脾气很大。赫尔伯特被带去了情报部门,软硬兼施问了好几天,他始终不肯交待君特尸体的下落。他坚持说,是他亲手把君特的……遗骸?好吧,遗骸,丢进海里了。那边的海水很深,经常出现旋涡,人掉下去的话……”
“找不到了吗?”
“也许等天气放晴,海浪会把……推到岸边……”
富勒叹了口气,“目前什么也没发现。雨下个不停,海冰淹没了沙滩和滩涂。起码要等到春天,要是运气足够好,能找到几根骨头——施伟德内克镇的镇长这么说的,他以前是个渔夫,在海军做过下士。”
证据表明,萨克森的陆军元帅,君特·维尔茨伯格真正地死去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留下遗书或回忆录。君特连日记本都没有,战时日记不翼而飞,据说被他自己付之一炬。他像一滴雨水,沉默地融入海洋,寻不到半分踪迹。
阿尔弗雷德得了失眠症,吞服安眠药能带来短暂的睡眠,但他往往在清晨惊醒,脑中一片空白。天空漆黑,寒星闪烁。有段时间,他常常突然发现站在军部的院子中间,可他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医生认为他是患了梦游的毛病,开具了七八种药。他把药片扔进了垃圾桶。
君特不会回来了。他的灵魂在天堂俯视着他吗?还是正在地狱接受烈火的炙烤?他的审判结束了,阿尔弗雷德的审判却刚刚开始。他无法形容那种感受,远非焦虑、痛苦、愤怒……种种情绪叠加或拼凑。圣诞节前,阿尔弗雷德似乎恢复了正常,开会、发表演讲、批阅文件、巡视军队、参加王宫的节庆典礼,与外国使节交谈。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他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声,碎屑沙沙落下……
新年过去了。在野外泥泞的雪地里,阿尔弗雷德捡到一只受伤的野鸟。
灰色的大鸟瑟瑟发抖,他把鸟放到办公室的壁炉旁,管它叫“斑鸠”。他让军医为鸟儿检查。“斑鸠”住在一个篮子里,阿尔弗雷德喂给它谷物和水。鸟用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抚摸鸟儿的颈子,细密的羽绒轻柔地拂过指尖。
“这不是斑鸠鸟。”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