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阿尔弗雷德伸出上臂,医生贴了几枚电极,“对,洛林·维尔茨伯格,但他的家人都管他叫阿尔菲。”
“洛林,要我说,这名字有点——无意冒犯——好吧,对安格利亚而言,有点恶意。”
“君特在洛林取得了一场大胜,然后获封元帅。这是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菲利普拿来一本厚重的相簿,阿尔弗雷德将相簿在膝头摊开,“这是我小时候。”
“小阿尔菲说,洛林的眼睛很像你。”
阿尔弗雷德少年时期的照片都眉头紧皱,他自己看着也忍俊不禁:“这时候我每天挨打。我到处惹祸,夜里翻墙跑到外面,偷同学的作业簿,然后撕碎了丢进下水道……”
“你一拍照就不怎么笑。”
凯瑟琳成年后一扫过去的腼腆,成为了一名出色的飞行员。她走进来,坐下,“哦,这是菲利普。”
“马裤不错。”菲利普大笑。
“谢谢,亲爱的哥哥。找找我在哪里……”
阿尔弗雷德抱着菲利普,神情严肃。菲利普懵懂地睁着浅色的眼睛,嘟着嘴巴。“你的确不该年纪轻轻蓄须,”菲利普抽出那张照片,“这让你看起来足足有四十岁。”
“好处是,当我四十岁时,还是这幅样子。”
当医生宣布阿尔弗雷德可以自由行动时,已是两个月之后。阿尔弗雷德去了老房子,近二十年他都未曾踏足金顿宫一步。房间中的陈设保持了过去的模样,他走上二楼,站在卧室前,仿佛推开门就能看到君特靠在窗边,侧脸望向杂草丛生的草坪。
他会转过头来,笑着打招呼。
“阿尔菲,唉,阿尔菲。”
书房里的沙盘,有几枚小红旗歪倒了。阿尔弗雷德扶正旗子,拿起一个锡兵把玩。书架上搁着一台相机,他忽然想起,曾经用它给君特拍过照片。
“还能冲洗出来吗?”
侍从官将相机取走,送去一家胶卷公司。技术人员遗憾地失败了,阿尔弗雷德在灯下,借着灯光,能看到胶片上小小的人影。君特,看不清五官,他穿着一件过大的衣服,盘腿坐在椅子上。拍照,他拍完照片,让君特为他系衣带。君特打趣他,“你干嘛不自己动手?”
“因为……”阿尔弗雷德用指尖触碰那个人影,“我希望你帮我做。”
泛黄的回忆像浸泡在水里,一点点变得鲜活。他想起君特折叠白纸,制作简易扑克牌;他想起君特和护士打牌,眉飞色舞地收起一大堆“纸币”;君特不爱吃甜食,将三明治分享给他;他们在湖边散步,君特抱怨过于勤奋的园丁消灭了睡莲的花苞……他记起树林,鸟儿在树木间飞翔,君特眯着眼睛寻找鸟巢,捡拾干瘪的蘑菇;他的脚步总是很轻盈,金褐色的头发披在颈后……
君特说,“可以给我剪头发吗?”
他怎么回答的?可以,还是不可以?大概是拒绝了,君特起初坚持自杀,把牙刷捅进喉咙,抢夺卫兵的配枪。马克西米安三世命令他“好好活下去”,君特发誓他会遵守约定,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早早便离开了呢。
初秋,阿尔弗雷德第二次到访萨克森。这次他以私人名义出访,并非公开访问。萨克森方面很为难:一个身份敏感的国家元首,刚刚闹出一场风波。不过最后冯·哈姆勉强答应了,军队和护卫将阿尔弗雷德护送上了火车,他没在施普雷多作停留。
伦茨堡省位于萨克森西北部,施伟德内克镇则在这个边疆省最外端,毗邻北海。澎湃的海风常年吹拂过,海鸟盘旋,小镇石子铺就的街道平整干净,每栋房子都有大大的屋檐。镇外山丘低缓,荒草萋萋,尖顶教堂的钟不时发出洪亮的轰鸣。
维尔茨伯格一家住在海边的一个矮坡上,坡下是一大片菜园,载满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