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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陵微微抬眼,即墨浔在那破旧软榻上坐着,尊贵俊美,与这四周破敝环境,有一些格格不入。

    他眉目冷冽,一手搭在小案上,模样肆意。

    稚陵想,她自然是到楼下去,他不让她呆这儿,楼下也不让呆了么?她虽有勾引他的前科,但这回,委实是冤枉了她。

    只是他忌讳别人献媚取宠,所以现在这么不高兴。她一时不晓得怎么哄他高兴,想来她只要不出现,过一会儿,他可能自己就高兴了。

    她低声答道:“臣妾下楼去。”

    即墨浔听了,那双眉皱了皱,却冷笑了声:“爱妃吊朕的胃口,吊了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就叫人不耐烦。……既然做了,怎不承认?难道前几回,朕听到的琴音,不是你?”

    稚陵微微诧异:“臣妾……”她只好垂头认下,“是臣妾。”

    他手指点了点小案,示意她过来,稚陵抱着琴,缓步上前,把琴重新放在案上。那只雌雉鸟也跟着颠了一颠,稚陵连忙小心地把它抱到一边。

    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迟疑着开口:“但臣妾没有想着吊陛下的胃口。”

    即墨浔当然不相信她的解释。

    他只说:“既然苦练了,闲来无事,爱妃弹一首曲子给朕听听罢。”

    他目光掠过她的脸上,稚陵心里不知作何想,只好宽慰自己,好歹苦心练的曲子派上用场了。

    她跪坐琴前,从开头弹起来。

    琴音幽幽响起。

    低抑哀沉,宛转凄凉。

    塔外,大雨萧瑟,蓦地闪电划破天穹,叫晦暗室中亮了一瞬,紧接着,轰隆春雷滚滚而来。

    即便外头雷雨交加,雨声激荡,雷声轰鸣,她却半点没有被雷雨声惊扰,琴声行云流水。

    近前那只雉鸟却不知为什么,使劲儿扑腾着,发出哀鸣。

    稚陵猜测,难道鸟儿通灵,晓得她弹的这支曲子的典故,也与雉鸟相关,所以被琴曲打动……?这样说来,她也能与那个街头卖艺的琴师的水平相较一二了么?她心中自嘲地想了想,怕是不能,那人是为了重病的妻子典琴卖艺,而她……她只是为了讨好她的丈夫罢了。

    她一面回忆着谱子,一面分神想着,等弹完这支《雉朝飞》,她以后都不会再弹了——也不会再弹琴了。

    琴声和雨声交迭,她专注时,即墨浔注视她的眼神却蓦然变得幽深。

    他又不是傻子,这开头的一段,月前,他陪着长公主散步散到了雪竹林时,听到过一模一样的。

    前几日他还真当是顾以晴在那儿哀怜自伤,弹起此曲。

    召了顾以晴过来弹琴,昨日问她弹的是什么曲子,她说是……《捣衣》。叫她弹,她又说不会。

    等稚陵弹毕,只见那只灰色雉鸟乌黑的圆眼里仿佛沁泪一般哀伤,受伤的翅膀却还在费力扑腾着,要扑到她身上来。

    稚陵只得抱起它,见包扎的纱布浸湿血迹,心疼不已,便准备低头重新撕下一截裙摆给它包扎。

    即墨浔的嗓音蓦然响起:“这曲子叫什么?”

    她抬眼,即墨浔狭长双眼幽幽地注视她,那视线和先前带着些许冷漠不同,幽深莫测,像能洞穿了她。

    稚陵说:“元旦日,长公主所提起的《雉朝飞》。”

    不是《捣衣》。

    她低头扯下纱布,一不小心没收着力,裙子给扯坏了。

    她没顾得上,忙着给小鸟重新包扎。她其实不擅长给小动物包扎伤口,若不是因为前些年在军中,即墨浔三天两头负伤,她才跟军医学着包扎。以往爹爹和哥哥也没有他那样,频频受伤。

    包扎好了,她轻轻放下小鸟,但杵在原地,就只好低头,心里祈祷着雨快些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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