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从此处眺望北岸,依约便是宜陵城。江上有往来船只,一粒粒的,水面被日出照得波光粼粼,袅袅炊烟在远处村庄升起。
从赵国归降以后,分离二十余载的江水之南重归故土,百姓纷纷团圆,正是人间最美好温暖的时节。
唯独他成了孤家寡人。
桐山观主赠了他几副伤药,将养了两日后,即墨浔辞别他时,观主却忽然告诉他,他今生与他的亡妻,许还有一线缘分。
即墨浔微微一怔,眼底却古水无波,“观主是宽慰我?”
桐山观主的目光下移,点在他心口处,微微一笑,“缘法二字,法无定法。”他顿了顿,却皱起眉头来,嘱咐道,“施主为鬼气所伤,伤势深重,日后恐不宜再亲动干戈,也不宜让伤口暴露在光下……”
即墨浔听后,倒觉释然,点点头。
身周鬼气划破的伤口都在桐山观主的秘药下逐渐痊愈,独独心口上那道伤痕,长及锁骨颈项,蜿蜒伸到肋下,伤得最深,久久难愈,碰一下都发疼。
臣僚部下们多在金陵城,只一队百来人的轻骑驻在稚川郡,他骑上黑马,独自回到稚川郡城,传令班师。
众人暗自讶异着,陛下怎么一人一骑回来,皇后娘娘去哪儿了,见陛下神情浑浑噩噩,没有人敢问。
渡江北回,过宜陵城,即墨浔格外驻马,命三军先行,他自己进到城中。
他还从未到她家去看过。
马蹄嗒嗒敲在青石砖上,宜陵城里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风景秀丽如画。高高低低的屋檐上,积水闪闪发亮,他下马牵缰,缓缓过了一道平石桥,向几个人打听了一番,终于找到她的家。
推门进去,久无人住,扑簌簌落下灰尘,迎面就呛得他咳嗽起来。
即墨浔将马栓在庭院,尚能见到当年赵军破城后纵火,大火烧毁屋舍的痕迹。泰半东西都烧成灰,他见庭中有一棵老梨花树,树半死半生,抬手抚了抚它的枝桠,不禁想,从前到春日里,一定开得满树雪白。
墙根下杂草丛生,屋梁上野鸟筑巢,令他恍然怔立,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声叫他:“哎哎,你是谁啊,跑这来做什么?”
门外是个老汉,探着身子向他看来,即墨浔沉默后道:“你是?……”
老汉道:“我是裴将军家邻居。他们家出了事后,钥匙托给我保管了。”
即墨浔静了静,说:“他们家裴姑娘,是我夫人。我路过此地,替我夫人回来看看。”他从怀中摸了一阵,摸到稚陵的白玉钗子,摊给他瞧。
老汉旋即笑道:“噢噢,原来如此。”
老汉蹒跚进来,取了钥匙,打开里间屋门,絮絮念叨着说:“裴将军他们家都是忠烈啊,忠烈啊……可惜了。裴家姑娘还好吗?老汉也是瞧着她长大的,十里八乡的美人儿,书读得好,性子也好……”
即墨浔听得不语,随他踏进屋中,劫掠过后,的确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他上了她在二楼的卧房,空荡荡的,几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凭窗眺望,便是这条街巷,远处是鳞次栉比的屋舍,间有葱葱绿树,宛转流水。
老汉打量着这重孝在身的俊朗青年,说:“小郎君,这钥匙就交给你啰。”
老汉想,这年轻人瞧着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这样的人约莫是不稀得还回这里住的,便又介绍他说:“城东的张员外家小公子呢一直想买下这宅子,老汉我没敢做主。小郎君以后不长住这,不如卖给他……这个张公子啊,一向很倾心裴家姑娘的,愿意出二两黄金呐……”
即墨浔嗓音淡漠:“老人家多虑了。夫人思乡,故宅怎能贱卖?”
老汉愣了愣,后来,见到好些军汉官差工匠过来修葺屋舍,这宜陵太守都亲自过来监工,也不知这年轻人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