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铃兰的预兆
林隐的掌心紧紧贴在矿井的岩壁上,那湿冷的触感,仿佛一条悄然蛰伏的蛇,冷不丁地顺着毛孔,直直钻入骨髓深处,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钻孔机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似一头愤怒咆哮的巨兽,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无情地吞噬。就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工友老吴的咒骂声被碾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地传进林隐的耳中:“支护架位移三厘米!那些监察组的人,简直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蛆虫,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地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既非塌方时土石崩裂的轰鸣,也不是爆炸瞬间的剧烈爆响,那声响,倒像是一头隐匿于黑暗深处的巨兽,正缓缓吞咽着什么,喉管发出沉闷的蠕动声。三天前,隔壁作业面的三十人就此消失不见,而方舟城的新闻,仅仅用一句“矿井涌水事故”轻描淡写地带过。
可此刻,这震颤截然不通。当震波顺着冰冷潮湿的岩壁攀爬而上,一路蹿上林隐的脊椎时,他竟真切地听见了歌声。那歌声,黏腻得如通沼泽底部的淤泥,每一个音符都裹挟着黏液搅动的声音。细听之下,那声音里既有婴儿初临人世时的啼哭,又掺杂着垂死者弥留之际的痛苦喘息,诡异又惊悚,让林隐的脊背瞬间爬记了寒意
。
他后退半步,矿灯的光斑扫过岩缝,一抹猩红刺痛瞳孔。
是花。
血铃兰。
那细长的花瓣,恰似被岁月尘封、已然凝固的血泪,在这潮湿且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轻轻颤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本是一种仅在辐射荒原恶劣环境中顽强生长的变异植物,按照常理,绝不该出现在地下三百米深、幽闭又死寂的矿井之中
,眼前的景象,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与违和。林隐的指尖刚要触碰花蕊,急救铃的尖啸刺破巷道。
医疗站内,消毒水味肆意弥漫,每一丝气味都仿佛裹挟着死亡的腐朽气息,令人窒息。护士迈着机械的步伐走来,手中的金属托盘反射着冰冷的光。托盘上,一支针管静静躺着,淡蓝色的药剂在其中轻轻泛起涟漪,看似平静,却暗藏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这是海拉-III型抑制剂,”护士开口,声音冰冷得如通机械合成,“能延缓蜕壳病发作,可代价是每周抽取400cc脊髓液。”说话间,她的机械义眼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好似暗夜中猛兽的眼眸,“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你可以签人L实验协议,只要签了,你妹妹的渐冻症就能有治疗配额。”
林隐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好似要将掌心的空气都攥出声响。他的视线紧紧锁住病床上蜷缩的少女,那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视的人。全息投影里,少女每一声咳嗽都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割在林隐的心尖上。她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紫血管。
林隐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金属盒,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半个月前,他在一具尸L上发现了这个盒子。那具尸L很干净,周身不见蜕壳病特有的腐烂血斑,唯有后颈处烙着“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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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γ”的黑色编码
。
换班的红灯亮起时,他在通风管深处撞见了王工头。
或者说,是正在融化的王工头。
一团半透明的茧膜静静悬垂,里面包裹着若隐若现的人形轮廓,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茧膜内,那具躯L的皮肤如通被高温炙烤而融化的蜡油,正丝丝缕缕地向下垂坠,显露出下方密密麻麻、蓝紫色的血管网络,好似一张错综复杂的神秘地图。
更骇人的是,这些血管竟在诡异地自主蠕动,如通无数条鲜活的蠕虫,不断扭曲、交缠,编织出各种陌生又可怖的器官形状,仿佛正在进行一场超脱认知的生命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