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樵夫。”
曲獬说:“对。靠着生食人肉,他们终于捱到了第二十八天获救。”
难以言喻的安静笼罩了幽深的地道。
“这四个人获救时意识尚且清醒,赵家修士在他们身旁发现了一副被啃食的人骨,以及腐烂的血肉,此事才被外人所知。回家后当晚这四个人就开始发烧、抽搐、剧烈呕吐,呕吐物中全是樵夫的尸骨残渣。随后不久,他们就变作了第一批活尸。”
“所有人都说,这是那死不瞑目的樵夫在作祟,这整场瘟疫都是那樵夫亡魂的报复,但我有一事不明。”
曲獬直勾勾盯着宣静河的眼睛,问:“宣宗师,如果当时山洞中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宣静河一言不发,半晌咽喉轻轻一滚,低声道:“我早已完全辟谷,即便将食物分给他人也无妨,不需要生食血肉活命。”
曲獬柔声说:“我知道。我还知道像您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辟谷也会将食物分给那樵夫,但我问的不是这个。”
“……”
“我想问,如果您是那位被分而食之的樵夫,您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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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火把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宣静河在曲獬的注视中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含怨而逝,不得超脱,不计一切代价要报复那些分食自己血肉的人,以至于瘟疫横行杀人无数,其罪无可恕……其情有可原。”
曲獬似乎对他会这么说感到很有意思,微妙地重复:“情有可原?”
“但,这世上人人都只有一条性命,别人不肯将生死攸关的食物施舍于我,不能说是善举;将我尸身分食以求得活命,也不能说是恶行。危难当头时人性可分高下,却没有对错。”
宣静河垂目望着眼前幽暗的虚空,缓缓地说:“如果我是那个樵夫,也许死了就死了,这场瘟疫从最开始便不会发生。”
曲獬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笑影,面上却没显出来,唏嘘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矩宗大人。”
宣静河问:“你又会如何做呢,曲公子?”
曲獬诚挚地说:“我尊您如师长,自然与您一路,您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了。”
宣静河直觉他话里有话:“——与我一路?”
“是啊。”曲獬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您想逃命出城,我便与您一路出城。但如果您想把我送走后独自回到这地道里点燃炸药……那说不得,我自然也跟您一路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
宣静河看着眼前这少年,眼底渐渐浮出一丝无奈。
但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良久才轻叹了口气,说:“不,曲公子,你对我始终有个非常大的误解……我们并不是同一路人。”
曲獬挑眉:“何解?”
鬼太子诡辩无双,从无对手,素来擅于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连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是活的。他已经做好了无论宣静河说什么都能从容驳倒的准备,却没想到宣静河欲言又止片刻,缓缓道:“……你刚才说我即便没有辟谷也会把食物分给别人,但这个推论是错的。”
“实际的情况是,如果我是赵家弟子,我也未必会把食物分给樵夫。”
曲獬大出意料之外,当即愣住了。
“那四个弟子修为浅薄,不能算是修士,倒更接近凡人。凡人能力有限,能承担的责任也有限,在人性受到考验的时候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应被苛责,因为人人都有求生的权利。”
“而我不同,我是修道的人,能力超越你许多,理应承担的东西也比你多很多。我留下来引爆炸药是应当的,却不能让你也陪我走上这条回不了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