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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到,显然常有人打理。

    生前命运各有不同,死后的待遇,竟然也如此悬殊。

    祝真难免唏嘘,定了定神,走向鸦鹫们聚集的地方,举高了树枝将他们挥散。

    乌黑色的翅膀扑簌簌扇动,表达着美餐被打扰的愤怒,在纷纷扬扬落下的黑羽中,她看见底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是一具年轻的男尸。

    仓促包裹他的破草席早就散开,腐烂的气味中人欲呕,皮肤支离破碎,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有几个大的已经溃烂,几条白白胖胖的蛆虫从血洞里拱出个脑袋,探头探脑的,若是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了,只怕要当场昏过去。

    祝真强忍着不适,认真查看尸体的异状,果然发现些奇怪之处。

    他的双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骨头刺穿皮肉,戳了出来,上面胡乱缠着些带血的纱布,显然是生前因意外或人为折断,却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

    脸颊瘦得脱了形,双目怒睁,嘴巴也大张着,嘴角流出血液,那血渍虽然已经干涸成红褐色,结合着尸体的腐烂程度,依然能分辨出,他死亡不超过一周。

    断腿、红疹、新死、被扔在乱葬岗,几个关键信息拼凑在一起,指向他的真实身份——

    李裁缝家的二伢子。

    听小卖部的老婆婆说,他染上疫病,被家人大义灭亲扔到乱葬岗,是半个月之前的事。

    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至少挣扎了一个星期之久,才彻底死去。

    祝真蹲下身子,在不触碰到尸体的前提下,小心挑开他的上衣。

    一根根骨头撑着薄薄一层皮,勉强保持人形,皮肤底下看不到丝毫脂肪存在的痕迹,胃部尤为干瘪。

    他不是病死的,而是——

    活活饿死的。

    祝真撕下一角衣裙,将手掌一层层裹紧,捏着轻度腐烂的下颌,使他的口腔扩张得更大,看见喉咙处的软组织水肿发炎,烂成一团的血肉像腥臭的魔芋花。

    至此,她已经明白了他死去的真相。

    他胆敢挑战村长的权威,村长大怒之下,自然要给他严厉的教训。

    他身上出现的红疹,或许是不明药物的作用,也或许是某种过敏的反应,总之不可能是疫病——村长没有必要冒着传播疫情的风险惩治区区一个后生;而且,如果真的是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的疾病,他不可能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

    然而,村庄里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亲人,都相信了——他染上的,就是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恶疾。

    于是,不用村长出手,众人的惧怕与指责、愤怒与怨恨,便足以彻底毁灭一个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心从来是杀人最好用的工具。

    那些慈爱关照过他的长辈们、那些情同兄弟的朋友们,甚至包括和他海誓山盟过的情人,一瞬间全部变了面孔,狠下心将他扔到这阴森可怖的乱葬岗,任由他自生自灭。

    曾经朝气蓬勃的少年,双腿得不到及时治疗,剧痛,挣扎,腐烂,生蛆,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恶心的蛆虫在血肉和腿骨之间的缝隙里爬行,可是,除了无望的哭喊求救,他已走投无路。

    没有人来救他。

    他哭嚎不止,嚎到喉咙都烂了,嚎到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苦苦捱过七八个白天和晚上,看金乌升起又落下,看星子爬满天空又渐渐淡渺,这才痛苦又不甘地咽了气。

    想到这些,祝真的血都凉透了。

    人性的善良与丑恶,似乎没有极限,和这个比起来,想象力简直贫瘠得可笑。

    她扯开草席,将惨不忍睹的尸体重新盖好,又挥舞着树枝,把立在矮树上虎视眈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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