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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顺着念珠一颗一颗捋过去,不动声色问道:“夫人今日在府上如何?”

    李畴低着头,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老爷,今日有一位木匠上门送新榻,碰巧夫人和他相识,两人、两人聊了一会儿……”

    像是有一把铡刀在头上高高举起,李畴话音越说越低,却始终没有等到回复,度日如年一般难熬,腿都站地发麻,才听见身前主子平淡的问话。

    他道:“什么叫聊了一会儿?”

    根本瞒不过去……

    李畴连头上不知不觉出的汗都不敢擦,一五一十全都坦白道:“他要求夫人同他单独说两句话。”

    良久没有人言语,好像有磨墨写字的细微声。忽地传来青年的轻笑,只听见“咔嚓”异响,紧接着椅子腿发出刺耳的拖拽声,青年大步走出去,袍角被夜风掀起。

    李畴抬起头,便见书案之上一支毛笔断裂,被他硬生生掰成两截,摊开的宣纸之上,站着一个硕大到几乎占据整面,力透纸背、寒意凛然的“杀”字。

    妒火中烧

    庭院中暗昏昏的,树影斜斜,自鞋面攀上月白色的长袍,最后戳在玉面上。崔净空将紫檀盒子攥着,上面凸起雕刻的纹路硌得他手心发疼,钝钝的痛感一点点压迫神经。

    他大步朝着门外走去,衣袂翻飞,行至半途,却发现自己腰间空空,没有佩着匕首,转头往回走,正面撞上急急跑出来,生怕出事的李畴。

    他怕什么一目了然,崔净空冷嗤一声,又临时改了主意,转身向着正房走去。

    飞檐翘角之下,圆鼓鼓的两只灯笼倒挂,红彤彤的灯光映射四周,前两日望见它们时的一腔柔情陡然化为尖锥,只刺得眉心突突乱跳。

    崔净空顿下脚步,他转过头,神情冷厉,声音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明日把这两个灯笼摘下来,明白吗?”

    李畴讷讷点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不敢触他的霉头。崔净空却不动了,衣袖下的左手腕轻微发抖,一串血珠一路蜿蜒盘旋,自他指尖垂落,啪嗒,在地上溅出一朵血色的小花。

    熟悉的疼痛及时唤醒了他,崔净空像是一瞬间恢复了方才丈量寡嫂价值时的居高临下,他很是迟慢地站在原地,像是不明白何事导致自己气势汹汹站在门前。

    无非是冯玉贞和木匠单独相处,窃窃耳语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密话,可那又如何呢?与他而言半块肉都掉不了。寡嫂现在拘于府上,被他牢牢捏在掌心里,在扯下这个念珠之前,她想跟着野男人跑是跑不掉的。

    他不该如此气急败坏,反而有失分寸,崔净空冷静想,冯玉贞喜欢的类型,不管是崔泽还是赵阳毅,大抵都一副浑身块垒,脑袋如同空空摆设的老丑男人,他这样年纪小、身形清俊的貌似很不受她的青睐。

    在得手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破坏半年来的布局,平白惊扰她。这样一环扣一环理清,好像也没有理由再对寡嫂过多责问。

    然而理智深厚的冰层之下,陡然升起一丛暗火,随着心绪转变,不仅没有扑灭,反而如同浇上热油,将坚冰烫开一个缺口,烈火烧灼着他的胸腔,不依不饶,令这张脸上表情森冷,令人生畏。

    停的时间长了,还低头做出听吩咐模样的李畴往旁一瞟,见主子还呆着没动静,突然那双好似粘在地上的脚抬起,迈开步子朝灯笼下走去,只冷冷甩下一句:“别跟过来。”

    两扇门发出“哐哐”撞墙的声响,冯玉贞被惊了一下,正弯腰掸去被子上细小的绒团,一只膝盖压在被褥上,另一只腿站在床下,这个姿势使她曲线毕露,全勾勒进刚闯入屋里的崔净空眼里。

    冯玉贞惊诧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青年。崔净空却反手把门关上,步步逼近,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蓦地感受到周身一阵寒意,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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