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琅安静无害的侧颜,也会无端浮出一丝怅然。
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害了自己与田兄性命的罪魁祸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在身侧,他应该伸手将人掐死了事,可每每手伸到脖颈上,他又使不上力气。
再等等。
左右这人如今在边境,也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若真到了那天……他不敢想。
今日有马车去镇上采买,薛琅想买些熏香衣物,又嫌这些糙汉子们不知他喜好,便想自己亲去,谢承弼找了几个身手好的跟着他一道去,薛琅没有拒绝。
只是往外走了一段路,风沙太大,马车太晃,颠的他头晕目眩,于是受不住这苦又回去了。
薛琅原本就白,下车时因着难受,脸色更白几分,原本那些护送他的人敢怒不敢言,如今见了遭病美人,心里头的气竟隐隐散了。
直白赤裸的视线令薛琅不舒服,他偏过头,眉目阴郁,“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声音有气无力,说出来毫无震慑,那些人全然不惧。
薛琅气的要命,挥手将他们全赶走,自己一个人往回走。几步路的距离,他捂着胸口差点吐出来。
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住脚步。
屋内有人,不止一个。
一道略显雄浑的声音道,“你何时回去见见你母亲。”
谢承弼道,“再过几日。”
“她记挂着你,不要让她担心。”
“我晓得,父亲。”
薛琅瞳孔微微震颤,他背紧紧靠在墙边,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都到了这里,那些跟他熟悉的将士们不会不说谢老将军的事,谢承弼知道自己的父亲,也说得过去。
他如此自我安慰着,可紧绷的心仍旧没有放下来。
父子二人闲聊许久,薛琅闭上眼,耳边嗡鸣着听不清楚,脑子里全是上辈子下头人报上来的谢察的死讯,听说是身中数箭,死后又被分尸,头颅悬于城墙之上,尸体都寻不到了,之后他儿子为父报仇,一枪将自己刺了个对穿。
忽然他睁开眼,因为在那些字眼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名讳——
“听闻你带回来个人。”谢察继续道,“你不必想说辞来糊弄你老子,我明白告诉你,薛琅此人,死不足惜,你竟还将他藏在屋里头,意欲何为啊。”
“父亲,你多虑了,薛琅这些年敛财不少,待我问出他的家底后,自不会留他。他如今在我这里,我断不会给他机会回京。”
薛琅腿一软,差点没站住。他深吸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
顾不得去想谢承弼何时想起来的,他现在唯有一个念头。
——跑。
第八十八章
逃跑被擒
骏马在土丘间奔波,薛琅紧紧抓着缰绳,既不会调转方向,也不知如何打马鞭,任由它漫无目的地跑,先离开谢承弼再说。
尖锐锋利的灌木将长袍的下摆刮破,他轻轻嘶了一声,艳红的鲜血如红宝石般坠落几滴,他眉目阴郁,低声骂道,“畜牲。”
不知跑了多久,薛琅身体几乎散架,可他仍不敢松懈。
谢承弼的马有多快他是知道的,一旦被抓住,那他的下场比之上辈子恐怕好不到哪去。
若他这些时日一直在诓骗自己,那先前说的闻景晔下令追杀他,是否也并不可信。
如同在黑暗中泄进了熹微晨光,他恍然兴奋起来。
谢承弼给他安排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这种马被驯化前性情暴烈,吃的也都是最好的饲料,若是没有饲料,这马顶多跑不过三个时辰。
于是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薛琅拍它的头,抓它的鬃毛,腿轻轻踢着它,“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