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极其狭窄的一线光亮，映进窗外细碎的日光。房间里是堆积成山的书和杂物，在那面空空荡荡的书柜下，坐着一个垂头半醉的男人。

    他的脚边散落了几个酒瓶，身上的铠甲显得过于沉重，几乎将他的脊柱压垮。宋栖姿低头，看见他微微颤动的掌心，中间躺着一枚晶亮的、鲜红如血的耳坠。

    宋栖姿心头一动，平摊开手心。

    虽然自己手中的这枚已经碎了，但是看起来，这是同样的耳坠。

    男人似乎在喃喃着：“姿姿……”

    宋栖姿的胸口突突地跳动起来。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是此刻莫名其妙地呼吸发紧。他缓缓走过地上的酒瓶，在男人面前蹲下，抬眸凝望他的容颜。

    好陌生。

    男人眉心紧蹙。他看起来不是一个容易流露出情绪的人，所以即使悲痛，也像深渊一样沉重宁静。尽管如此，不住颤抖的指尖仍然暴露了他的内心，以至于落在他侧颜上的那一条光线显得那样割裂，如同割开了他紧绷的面具。

    宋栖姿没忍住抬起手来，想要抚平他的眉心。然而指尖在碰到他脸颊的时候，又像之前那样当中穿过。他永远也不会碰到这个人。

    宋栖姿叹了口气，又要收回手来。

    一直如雕塑般凝固的男人却倏忽抬眸，如同看到了什么一样，也抬起了手。

    抖动的掌心掠过面前的空气，什么也没有抓住。

    “姿姿……”

    宋栖姿想，这是一场梦吗？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梦？他就像一个过客，旁观了这一切，却从未参与过。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在叫他的名字。

    男人依旧喃喃着，“我放你回去，回到你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可是……我可以接受没有你的日子，却无法接受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忘记你。”

    “我的灵魂已经恢复了完整，我杀死了那个‘神’，夺去了他的灵魂，从他灵魂的一部分，变为完整的他本身。我已经是全知全能的神，不是吗？”

    男人苦笑了一声，“但即使全知全能，我也仍旧无法……心甘情愿地放开你。”

    他握紧了手掌，将那枚耳坠紧紧攥住。男人的双肩战栗起来，他在克制什么即将爆发的情绪，宋栖姿看见了他颈侧紧绷的青筋，还有从后颈处蜿蜒爬上的龙鳞。

    宋栖姿也不知是被怎样的情绪推动，上前弯起手臂，松松抱住了他。

    “我的记忆有些断裂了。是你做的吗？嗯……感觉我好像真的经历过很多很多，但我现在能记得的，只有躺上那架手术台之前的事情。”

    宋栖姿轻笑了一声，“不过，我很清楚我现在不是在做梦，这里的一切都真实无比。既然我能到这里来，想必是真的经历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对不对？”

    以他的常识，确实没办法解释诸如“神”“世界”“灵魂”的事情。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也会有人这样爱他吗？

    他本以为，自己从来孤独，也只会是这样孤独下去，了此一生。

    “如果……如果你真的……”

    好吧，像是“爱”这种字眼，他都有点说不出口鹅羣⒎犹豫了一下，宋栖姿还是小幅度地搂了搂这个男人，小声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嗯……”

    宋栖姿抿了抿唇瓣，“总之，我不会忘记你的。”

    身体好像在一点点变轻。

    宋栖姿感觉从那窗缝中透出的一缕光线在逐渐扩大，变成灼目的光晕，变成旋转的太阳，正在将他吞噬着。

    男人离他越来越远，最终化作宋栖姿指缝中的小小黑洞，要把他的心口吞噬进去了。

    ……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