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吭声，就感到搂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紧了紧，才听敖丙轻轻地说，哪吒，别对我这么凶……

    ……你饿不饿，我捉鱼给你吃。

    细细兰花似的眼睫颤了颤，敖丙露出笑模样来，勾着哪吒硬实的肩往他们脚下那清泉里望，问，捉这里头的鱼吗？我瞧着不像有大鱼。

    敖丙，我要是又入魔了，又……你就跑，知道么。

    哪吒没有同他一起望泉水，他望着远山，不容反驳道，你什么都别管，就跑得远远的。

    跃过山泉，两人在半山腰歇脚。哪吒问敖丙身上痛不痛，敖丙摇头。

    他真的已经大好了，动起手来他大约还不如从前利落，但翻个山实在绰绰有余。何况后来哪吒都没许他怎么沾地，哪来的痛不痛。

    敖丙褪了鞋袜，把长裤捋上膝头，学着哪吒那样把小腿浸进泉水里纳凉。他道，哪吒，你要不趁着这会子日头高，眯一会儿吧。

    哪吒虽有魔丸之力，到底是人族骨肉，总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师伯说过，五色石的神力与月亮圆缺也有关，敖丙便道，反正一入夜，我就喊你起来，你醒着就不会入魔了。

    哪吒指间夹了枚石子，正打水漂玩，听话一挑眉，戏谑道，万一你一喊，本魔头醒来就六亲不认了呢，到时候你跑都来不及。

    许是他们已经离那原就不属于他们的人间烟火气足够远，又许是这山间日照太暖、清泉太柔，此间唯有他们二人，就像极了那些曾经畅游天地自由自在的日子。

    哪吒心情轻松了不少，原还有些避讳的话，这会子也能自嘲着拿来调侃了。他吓唬敖丙道，小爷一口就能把你吞了。

    敖丙听了只是笑，也摩挲着指间的石子，轻抖手腕掷出去，轻巧道，你还打算一直熬到皇母山不成……半途中若熬不住了，到时候青天白日的你也入魔，那我还在你背上呢，不更成你囊中之物了。

    山风拂过两个少年郎，敖丙将手心盖在哪吒手背上，望着他道，睡吧，我会叫醒你的。你就是入魔了，我也一定把你带回来。

    哪吒叫敖丙用混天绫把自己绑结实了，才勉强在一棵大树旁靠坐下来。敖丙在一旁静静守着，褪下的鞋袜还搁在泉边。他赤脚踩在绒毛似的嫩草上，脚趾动动，只觉得这感觉新奇有趣得很，和踩在海滩细沙上很不一样。

    不过一刻钟，哪吒的呼吸就平缓起来，这些天他定是累极了。敖丙抱着腿歪头枕在膝上瞧着哪吒，渐渐也感到眼皮重起来。

    前几日养伤时，他一日有八九个时辰都睡着，于龙族而言，身子自愈时便会陷入休眠。敖丙还带着伤，给这午后的暖阳晒得更是犯困，不知不觉就靠着哪吒也睡了过去。不过他心里惦着事儿，并不敢久睡，夕阳还未全落山他便转醒过来。

    敖丙一瞧天边还隐隐亮着，忙松一口气，伸手扶着哪吒的肩摇一摇，唤他道，哪吒？醒醒，起来了。

    哪吒不知是太过疲累，还是睡得沉给魇着了，敖丙怎么也喊不醒他。

    日头下沉得好似从来没有这么快过，眼见最后那抹余晖都要消散在天边，敖丙急得直抱着哪吒的手臂把他往上拽，想拽得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