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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人丁不兴,我阿娘早逝,族中又无旁支,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女子。
门庭凋敝,是早晚的事。
可崔家显赫,我和崔永元,由一开始的门当户对,到了高嫁低娶。
崔永元却撕毁了我道别的书信,冲进灵堂中抱紧了我,扶卿,我要的是你,是独一无二的姜扶卿。你别害怕,从今往后,我做你的父亲,做你的兄长,给你一个家。
他将崔家传家的玉镯戴在了我的手上,珍重道:扶卿,我娶你。
纵使无人娶你姜扶卿,我娶。
他眉目低垂,恍然间和记忆中那人的脸重叠。
从前也有一个人,如此珍重地对我说,他要娶我。
连日来的辛苦操劳,见到父兄尸骸时的震惊难过,都没让我掉一滴眼泪。
此刻我却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信了。
我想,这一颗死过一回的心,是不是还可以再跳动一次
4.
遇见崔永元之前,我随父兄在边关长大。
小时候,父亲还不是上将军,兄长也不是威风八面的少年英雄,我还在泥地里和将士们一起打滚。
直到蛮族入侵,把战场边上的我掳走,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因为我是中原将士的孩子,我的爹爹是最骁勇的战士,他们在我身上倒满了盐水,头朝下绑在木桩上。
整整一夜,我抓心挠肝地痛,喉咙里灌满了沙子。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我遇见了裴术。
他救下了我,用他行医的脚,一步步背着我走出了大漠。
我醒来之后,便赖上了他,一改往日的吵闹,每日都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师父,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做什么
跟着你学医术,治病救人。
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八百里黄沙之地,朝廷之上轻而易举就可以退让割舍的城池里,活着那样多的人。
每一条人命,都比泰山还要重。
裴术做的,就是一针一针缝补起他们在战火之中的命运。
可是那样好的人,死在了大战胜利的前夕。
5.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又湿了一大片枕巾。
月儿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姐,崔公子来了,他来接小姐一同去听戏呢!
崔永元在门口等着我,马车却不是我坐惯了的那一辆。
我在边关曾落下旧伤,崔永元亲手为我造了一辆马车,所有边角之处都用了软布小心包好,以防我磕碰。
撩开帘子,我才发现苏玉环也在。
往日我坐的位子,如今被她占着,和崔永元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
我怔愣了一瞬,在他们对面坐下。
纳采的事…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被崔永元急切截住。
扶卿,你的孝期尚且还有半月,我们的事急不得。
他边说边觑着苏玉环的脸色。
苏玉环带着笑看我,眼中难掩得意。
姜妹妹不知道吧,下个月初九,正好也是我的婚期。能和你同日出嫁,也是一桩缘分啊。
我垂眸,捏紧了手里的丝帕。
崔家人的心思,无非是死死瞒着我这一头,大婚当日一顶花轿将我送入侧门,到那时我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毕竟上京城谁人不知,我姜扶卿早已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而偌大的姜府,早已没有一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人。
只可惜,崔永元不够了解我。
他该知道的,以我的脾气,哪怕是这辈子青灯古佛,也绝不可能将就着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