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4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这间房子破破的,陈设也旧旧的。
吱呀——木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极好看的少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晋淮。
他穿着墨色的夹袄,似墨柏般静立在门边,朝我行了一个礼后开口:
在下见姑娘一身伤倒在宫门外,便擅自将姑娘带回了家中,并非有意冒犯姑娘的。他和我见过的西戎人都不一样,像是……像是我的兄长一般克制知礼。
我轻轻冲他摆了摆手,拖着游丝般的气音: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救了我会给你带来祸端的。
我后来常常想,是不是因为救了我,他才会有那般结局的。
晋淮一脸正气:平不平事,扶应扶之人。朔冬之日,在下眼见姑娘一人倒在雪地之中,又身负重伤,焉能视若无睹?
我轻轻笑出了声,朝他招了招手:小郎君你生的好模样,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如……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如何?
晋淮着急地捂住了我的嘴,耳尖的红晕蔓延至脸颊,语无伦次:姑娘莫要胡说,在下早已有了未婚的妻子,我们……我们早已合过了庚帖,下月初六便……要成亲了。
原来这样又迂又傻的小郎君已有了心上人啊!
晋淮是宫中的一个小侍卫,他的未婚妻是隔壁院里的农家女。
那天他还特意将那位叫夏鱼的小娘子带来看我,他们两人执着手,眼底都是缱绻的情意。
夏鱼和他一样有点傻,明明我都告诉了他们救我是会惹来麻烦的。
可是啊,他们竟还是把我留在了家里。
我曾经笑着打趣夏鱼:你这郎君这般好颜色,你不怕我将他勾去吗?
她爽朗地笑出声,似是不在意地摆摆手:天下尽是好儿郎,若是能被勾走的,怎配得上我小鱼儿?
晋淮就会在这时出现在她身后,抱着她蹭啊蹭,一直说勾不走的,他只会是小鱼儿的。我则会将手里的东西掷过去,笑骂他们不知羞。
这样的生活让我仿佛回到了儿时,没有欺辱、没有漠视,平静又美好。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我还是会陷在过往里。
记起刚来西戎时,他们将我与一只小白狗关在一个小柴房里,那个时候,我以为这是我的玩伴,我每天晚上都搂着它睡。
我们……相依为命。
后来我发现侍卫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将餐食送来了,饥饿的滋味非常痛苦,胃里是如同火烧般的灼痛,我惊惧地拍门,不停地拍……回应我的只有我自己的拍门声。
我和小白狗都饥饿难耐,我之于它不再是逗它玩的玩伴,而是一盘果腹的肉。
它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又过了两天,当柴房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光亮刺得我睁不开眼。
兰麒站在光里,他玩味地看着我嘴角的血迹和一撮狗毛,目光中透露着这赞赏。
小白狗的主人疯了一般地扑上来想要抓花我的脸,我反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甩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兰麒,和遇见晋淮时不一样,那时的我刚刚露出爪牙,刚刚学会适者生存,一双眼睛里满是孤注一掷的狠劲。
西戎宫廷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弱肉强食。
这里的生活总是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似乎一眨眼就又要回到那个冰冷的深宫。
5
我在晋淮家养伤的日子里有段时间没看见夏鱼了。
那天我兴致来了,一边喝药一边笑着问晋淮:怎么挺久没见小鱼儿了?你们不是就要成亲了吗?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喝上你们俩的喜酒。
晋淮眸色一沉,他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