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十点了还不起床，刚结婚就这么懒，以后怎么得了！」

    「快去把你媳妇儿叫起来吃饭，再不吃饭都凉了！」

    听到婆婆熟悉的抱怨声，看到眼前熟悉的房间布置，我忽然意识到，我回到过去了。

    回到了三十年前，刚刚嫁进林家的时候。

    我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匆忙穿好衣服推开门，正好看到婆婆那张熟悉的面容。

    只是和记忆里她去世前躺在病床上时衰败，惨白又死气沉沉的模样不一样，如今的婆婆头发还是黑的，脸色还是红润的。

    眉梢眼角虽然带着岁月的痕迹，留下了皱纹，却依旧是个精神康健的强壮老太太。

    看到我穿着睡衣就出来，婆婆不满地撇了撇嘴，嗔怪道：「还不快来吃饭，天天嚷嚷着要吃什么佛跳墙，做好了又不来吃，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麻烦死了。」

    说完，她熟稔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可我看着满满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胖滚滚的饺子，皮包馅儿多的包子，还有我心心念念许久的广式早茶和佛跳墙，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回到了过去，可我清清楚楚记得，在醒来之前，我已经嫁进林家三十年了。

    那时候婆婆刚刚去世，公公以八十岁高龄娶了七十八岁的初恋。

    有人黄土枯骨，有人洞房花烛。

    2.

    人人都说我嫁了个温柔好脾气的好老公，又有个德高望重的公公，幸福的不行。

    唯有一个小小的缺憾，就是婆婆尖酸刻薄，刁钻古怪，不好相处。

    刚开始嫁进来的时候，我也这样觉得。

    婆婆林凤霞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

    她大字不识一个，嗓门又大，性格泼辣，和外人一个不如意就要闹半天，就连菜市场讲价都能跟人吵起来。

    明明不缺钱，她却总喜欢在小区里捡别人喝剩下的矿泉水瓶子卖废品。吃饭的时候也总给自己吃剩菜，舍不得多吃一点儿肉。

    而公公林城，正好是和婆婆完全相反的人。

    他斯文，矜持，彬彬有礼，满腹经纶，虽然不苟言笑，可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从来不为金钱上的事情而吝惜。

    有人找家里借钱，数额不算多，公公二话不说慷慨解囊，可那人却被婆婆活活骂了回去，再也不敢登门。

    她总是这样，为了点大家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和别人闹个不停，不留一点体面。

    嫁进来以后，我嘴上没说，可心里对婆婆的吝啬和泼辣，一直是瞧不上的。

    直到那一次，我在公交车上被咸猪手欺负。

    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清白一世的公公劝我不要闹开，免得影响名声。

    婆婆却用粗糙的手掌狠狠甩了那个猥琐男几巴掌，非要拉着他去公安局给我讨个公道，还把哭个不停的我搂在怀里，温声安慰。

    「瑶瑶不哭，妈最看不惯这种欺负女人的杂碎，今天咱一定把他告到局子里去，不让你被白白欺负！」

    「妈的，欺负到老娘儿媳妇儿头上了，我非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那时我才知道，婆婆泼辣，吝啬，小气。

    可一颗心却实实在在，善良无比，像最通透温润的玉，可遇而不可求。

    思绪回转，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着扑到了婆婆怀里，把她搂了个结结实实。

    「妈！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妈！」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丈夫突然也大叫一声，哭着抱住了婆婆。

    婆婆被我俩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哭泣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