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民交谈秋收情形,倾听民间百姓的种种故事。
于是沿路的百姓都见到过这样一幅景象:年轻人头戴斗笠、手执撇鞭,悠闲散漫地赶着牛车,身后的木板车上坐着一身箭衣的少女。
他时不时抬起斗笠,转头与身后的少女笑着讲话。偶然间阳光落下来,恰好照亮他的面容,有人传说恍若那位多年前薨逝的皇太子。
由此民间多出一个传言:年轻的皇太子化作了小神仙,同他说过的话有朝一日会上达天听,保佑四野之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听见这段传言时,谢无恙正站在船上,遥望黄河两岸麦田如浪,风吹遍野都是金黄。姜葵从另一侧走过来,对他讲了这则趣闻,他听得笑起来,衣袂在风里纷飞如云。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他笑道,“我们在民间听来的事,有不少要回去同谢沉璧说,这样也算是上达天听了吧?”
“她应当会很高兴。”他仰头望着天边,“我亲眼见到了……金城千里,天下安定。”
“不去昆仑看雪了?”她摇着头笑,“你当时还骗我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旅行。”
“要去的。”他笑了下,伸手揽她到怀里,亲吻她的额头,“我们一起行遍天下四方,看一看太平盛世的样子。”
两个人跟随船队溯流而上,在渭水上与公羊渡道过别,摇了一只小船沿河而去,晃晃悠悠地前往长安。
黄昏时分,小船停在一座小山村前。谢无恙系了绳索,领着姜葵往一间茅屋走去。
这里是他们当年离开长安、往淮西而去时、曾经住过的一处小山村。山村前一方池塘依旧明亮,茅屋上升起炊烟、向着黄昏时分的斑斓天色。
茅屋前的一张老旧摇椅上,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一身素净的麻布衫披袄,绾一个质朴的发髻,手里捻着一串熏香的檀木珠。
“阿婆,”谢无恙欠身行礼,笑道,“可否借路过的旅人寄宿一晚?”
摇椅上的老妇人抬起头,似是辨认了一阵,而后笑答:“我认得你们,多年前来这里住过。”
她回忆着:“是一对兄妹吧?”
谢无恙严肃回答:“是夫妻。”
老妇人愣了下,敲着额角,看着谢无恙,似乎有些茫然,“不是同一个人么?”
“不是。”谢无恙一本正经地胡诌,“多年前来过的那位是我夫人的混蛋兄长。我可比他好多了。”
老妇人懵懵懂懂地信了他的话,挽过姜葵的手笑问,“原来这几年过去,小姑娘都嫁人了?你那位兄长可还好?”
“他很好。”姜葵轻轻掐了一下谢无恙的手心,“就是爱逗人取乐、十分可恨。”
谢无恙笑了一声,扶起老妇人,“我们在此地借宿一晚,打扰了阿婆清净,愿为劈柴打水、煮菜烧饭、聊表谢意。”
老妇人又敲了敲额角,喃喃自语着,“我记得当年来住过的人也说过这话……真不是同一个人么?”
“要告诉她么?”谢无恙小声问姜葵。
姜葵瞪他一眼,“突然从兄妹变成夫妻,会吓到老人家吧?”
“我的错。”他低笑着,任她敲打一下头顶,而后往灶房里忙去了。
两个人在小山村里度过一夜,同老妇人道过别,继续乘船往长安而去。他们停船在郊外,又坐着大车去了北城门,沿着积雪的青砖路向南,踏进了久违的长乐坊。
很快又是一年除夕了。
大街小巷里传来屠苏酒的香气,街角的打铁铺子当当地响,满路车马骈阗、人流如织、绫罗遍地,袅袅的烟火气弥漫在坊市之间。
巷口的小贩推着小车,正吆喝着叫卖胡麻饼和樱桃毕罗,这时有人递来一袋碎银,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