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安好吗?
她想,面对这样一句简略,却一针见血的问候,她是再也瞒不下情绪的。
她曾经一直注意着和姜怀央保持着距离,就算是有所动容,也能做到旋即清醒抽离,她以为这是能在她的掌控之中的。但她并非圣贤,焉有不动情的时候?
然后她与那人能一直这样下去。初次出嫁的时候,她是曾幻想过举案齐眉,比翼连枝的,但程行秋给不了她。
她心底的灯火几乎要熄灭,这时,有人拢住了那最后一点星火。
她谨慎,欣喜,一点点试探着燃起来。可尚未将自己的身子燃暖,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为她挡风的人了。
此时,她方才恍然。那个为她挡风的人不只在黑暗中拉了她一把,也曾企图将她的星火弄灭。他不只是她的夫君,亦为天下的君主。
不论他身边是否当真有了新人,他往后,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更不会只有佑儿一个小外甥。
她不过是一厢情愿,大梦一场。
醒时,她还是孤身一人,零落飘摇。
泪意盈眸,阮玉仪微微垂下眼睫,想做些遮掩。
她怀中的鸽子转了下脑袋,“咕?”
木香捏着帕子,一点点替她拭去泪水,口里温柔地道,“我的小姐,这才好了,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待怎么着。”
无人安慰还好,顶多不过是自行舔舐伤处。一有人安慰,她就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人见着了,她是有所依靠的,因此委屈愈发汹涌起来。
她的肩微微颤着,鼻尖绽了一抹绯红,泪光点点,好不可怜。
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执着什么,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接过,还是不管不顾地往里扎。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是木灵的亡故,她的困囿,还是太后针对下的生死难测?
好容易稍微止住了些,阮玉仪将鸽子递给木香,用两指抚了抚它的脑袋,“且等我一会儿。”
两颗黑豆子骨碌碌地盯着她,由木香一道抱去了屋中,看她铺纸研墨,看她久久落不下笔,看泪水洇开了墨迹。
写毕,她搁下笔,将宣纸叠好,塞回鸽子身上原来放书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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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扑凌着腾空飞起,凭风一路往宫外去。
它的底下是街市,车水马龙,人口阜盛,落英任性地到处洒落。过了几条街,再往东边去,就是河岸。
它寻到一处小舟,精准地落在了船头盘坐着的公子身上。
此人带着一可怖的傩面具,抚了抚鸽子的身子,“小黑,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心绪并不明快。
鸽子咕咕应了两声,一只爪子在他手心上狠狠踩了两下,像是在示意他看信。
阮濯新在它足上所缚的小圆筒里取出了一张字条,瞥见上边所书及泪渍后,他的脸色黑沉下来,眸中酝酿起疾风骤雨。只是有面具掩着,瞧着与寻常无异。
鸽子似是感受到什么,从他的小臂上跳下来,落在船沿,想想,往后跳了几步,再想想,又跳了几步。
他将薄薄的宣纸在手心揉成一团,气上心头,原要往水里扔,转念一想,这是妹妹亲笔所书,还是小心地展开叠好,收入衣襟中。
他稳了稳情绪,扬声道,“老伯,烦请快些。”
“诶好嘞!”船夫扬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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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姜怀央手边摆着一摞的奏折,看得太久,眼中也有些干涩起来。
跪于地上的宫婢垂手,字句清晰地禀报着长安宫的情况,“——娘娘还讨了白面去,与木香姑姑做了糕点,原是想着给容嫔送些去……”
他屈指揉了揉眉心,打断道,“叫她别送了。”届时她的人若也染上了那病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