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渐渐顿住了,扭头望着裴容廷,眼中愈发不可思议,又问了一遍,“这是……这是容郎哪里择来的?”
裴容廷含笑道:“自己都说出来了,又何必问我。”
婉婉大吃了一惊,月眼都睁圆了:“淮南!你去淮南了么——你怎会知道我家老房子的所在?”
“淮南徐氏……”他眼光沉静,撇过去不提的口吻,没再说下去。
从前江北一带提起徐家都说是淮南徐氏,纵不比什么博陵崔氏,太原王氏,在安徽地界也说得响嘴了。既然曾是望族,想必打听打听也能寻着。而淮南府正夹在湖北与淮安之间,虽不连在一根线儿上,稍微绕个圈子也能路过。
婉婉红了眼圈儿,喃喃呐呐,最后只汇成一句话,“还好么,老家都还好么……”
也没什么好不好。老宅是私产,抄家也不充公,只是徐氏一脉向来人口单薄,自打徐道仁一支进京,就只留下了些旧仆看房子,等徐家一倒,也就彻底绝灭无人了。
她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裴容廷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搂她进怀里,把芙蓉簪在鬓边,微凉的手指掠过她的耳垂。
这种杀家灭族的大悲凉,旁人没办法劝,但她知道容郎是好意,自己只管掉眼泪,倒是糟蹋了他的心。她把脸埋在他怀里蹭,他穿了曳撒,有点硬,硌得她脸生疼,倒把泪憋回去了一点。
婉婉的心动了一动,忽然起了一个新奇念头,心咚咚跳了起来,抬头问:“若是从这儿到淮南,骑马要多少时辰?”
“怎么。”裴容廷眉心微动,且不答她的问话,“你有什么想头?”
婉婉想着给他个惊喜,也跟他打太极:“容郎千里送鹅毛地送了花给我,我心里很是感激,有一样东西,我想回赠给容郎……可是非去淮南不可。”她抿嘴笑了,“若是路途遥远,就罢了,回头再说,也是一样。”
泪珠子还在脸上挂着呢,又笑了,这样的娇脆模样,如何不让他心软。
裴容廷再了解她不过,心道她不过是想回祖宅看看,所以特拈出来个谎话诓他。如今李延琮还绊在杭州,淮安也自有人执掌,来去一趟倒也无妨。
他也不戳破,语气安闲,“远倒是不远,骑马快些两三个时辰。”弯了弯唇角,似笑非笑睨她,“只是车马费容不得赊账,到时候拿不出礼来,你可就落在我手里了。”
婉婉也听出他话里有话,红着脸,银牙咬着红嘴唇,“呸,容郎也坏了。”说罢,却又踮起脚凑了凑,把手臂压在他肩膀上,轻轻啄了啄他的脸,柔声笑道:“等着罢!可别小看了人,我说了就一定做到,看到时不吓你一跳。”
她才哭过,乌浓的眼烟雨蒙蒙,但是目光坚定。
裴容廷微怔,脸上依旧温煦,心里却不由认真疑惑起来。
第六十一章
婉婉为了溜出衙署,连着装了好几天的伤风,躲在房里闭门不出。然后在这一天的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换上丫鬟的月白衫裙,藏在送水车里出了角子门。
裴容廷早已后廊下的巷子里等她,珠灰的天下着微茫的雨,巷子里人烟寂寞,只有梧桐树,高头大马,和马下的他。
他执伞立在那里,穿着湖色熟啰箭袖,骑马的窄衣服,很显他那挺秀的身个子。离远了看清韵高迈,近了看瞳剪秋水,用老人家的话说,美得那叫一个“斯文上画儿”。
带这么个美人回乡,两手空空也有衣锦荣归之感。裴容廷也注意到她今日对她格外打量,带着三分困惑挑了挑眉,一手接过她怀中的小毡包。
“里头装了什么,这么沉?”
他正要打开看看,婉婉却翻脸似翻书,急忙按住嗔道,“人家出门带两件衣裳,贴身的东西,你也要查验!”
她把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