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一起打牌的人堆望过来,有人喊了一嗓子“老沈家的儿子来了!”话音落下,一个叼着烟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冲沈既拾扬扬下巴:“既拾,来啦?”
沈既拾点头答应:“表舅。”
这位表舅的相貌在温让看来极不舒服。
所谓相由心生,倒也不是说这人长得有多凶恶,然而八字眉,吊梢眼,鼻子短耸,尖嘴猴腮,五官的布局相当紧促,像是女娲造人时赶时间胡乱揉搓出来的一团泥,一派猥猥琐琐的神气,连带着瞧他身上颜色发乌的棉袄也皱皱巴巴,皮鞋落满浮灰,显得整个人邋里邋遢,窝囊至极。
表舅的态度不甚热忱,见沈既拾来到跟前儿也没有想放下一手牌的意思,只说你舅妈在家做菜,正等你呢。沈既拾就也点点头,说那我们先过去了。
“表舅是倒插门,话少。”
沈既拾领着温让继续往超市后面走,边跟他解释表舅妈家里的情况,温让从他嘴里筛选出的信息,大概就是表舅妈家境况也不好,夫妇二人开一家小超市,表舅成天打牌,舅妈成天搓麻,十六岁的儿子因为偷东西被关进了少管所。
温让看着沈既拾挺拓的背影,怎么都没法把这优秀的男孩子与眼前的环境融到一处。
表舅妈的形象与外头的妇女们无异。
她口音很重,说话语速极快,温让觉得她像一只尖喙长嘴的鸟,干瘦伶仃,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吊着眉毛审视着自己全身上下,仿佛天生带着敌意,随时准备迎接什么敌人。
“阿姨,您好。”
温让欠身问好,表舅妈很囫囵地点点头:“嗯。嗯。”
午饭做得不多精致,半只鸡,两碟菜,一碗汤,算不上招待远亲和客人的规格,表舅妈搓着手巾对沈既拾说别嫌弃,你表舅中午打牌不吃饭,咱们娘仨儿够吃就行,做多了还要剩。
中国人乐于在餐桌上谈事情,温让不饿,夹了两口菜便与沈既拾起了个话头,希望能从表舅妈这个本地人嘴里得出些什么。
表舅妈眼皮一掀一掀,两只鸟眼睛标着温让,问:“你就是来找弟弟的那个?”
她说本地话,温让只听见模糊不清的简短问句擦着耳畔儿掠过,不知道问了什么,表舅妈往嘴里送菜,也没有再多说一遍的意思,他只好看向沈既拾,听沈既拾再给他解释一遍。
温让回答:“是的,之前既拾给您打电话,说的就是我。”
沈既拾跟着问:“舅妈,您听说过南城谁家买过孩子么?”
“这种事上哪听说。”表舅妈对这个话题似乎相当排斥,皱着眉快速说:“谁家买小孩儿还会大声告诉别人?而且养了那么些年,肯定也养出感情了,就算有人来找也不可能承认,承认不就是犯罪了么?”
这法盲般的话语说得颠三倒四又毫无逻辑,温让一时间竟然不能理解她想表达什么,但就凭这言辞间的漏洞与逃避的态度,他直觉这妇女绝对知道些什么,并且极有可能十分了解内幕——若是跟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家,何必这么抗拒?
温让紧紧锁着她的情绪观察,表舅妈搁下碗,一下子不耐起来:“这种事你要问也该去警察局,问我这种平头老百姓,我能知道什么?”
“阿姨,您别急,”温让赶忙安抚她,试着引导:“我们家找了十七年,过了年就是第十八个年头了,好不容易有线索说当年小孩儿被拐到了这儿,真的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想着能有人问问就问问,南城说大也不大,可要说小到一下就能找到一个人,也真的难。何况小孩儿丢的时候那么小,可能什么都记不住……”
这些话不能说,说着说着自己的心口就像被坠了秤砣。温让低头笑笑,见沈既拾碗里的饭也没怎么下去,顺手给他夹了肉,接着说:“至于犯罪……真正罪大恶极的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