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还是走南闯北的仲俊雄心肠最毒。
他吞下一口烈酒,提议道:“小太爷是江南人,家里不还有个做生意的爹吗?”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要是爹死了,按照规矩,他得回去丁忧三年吧?”
这个主意听得其他两人双眼发亮,认定此举颇具可行性。
然而研讨之后,三人就像是瘪了气的皮球,再度萎靡了下去。
原因无他,江南太远了。
他们在南亭本地自然吃得开,可离开南亭地界,谁认得他们是谁?
别说是弄死个大活人了,这山高路远的,想搅黄闻人家的生意都不好下手。
三人长吁短叹之余,觉得这许多主意,不是太弄险,就是不上算。
慢慢的,他们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就这么一日日熬吧。
李阿四的推断也不能全然作数。
皇上不是给小太爷赏了把剑么?
到时候,皇上金口玉言把他提拔走,南亭不就又是他们说了算吗?
眼见天色已晚,侯鹏率先告辞他家有母老虎,若不按时归家,就要挨一顿虎吼功。
仲俊雄和师良元又对饮三巡,没滋没味地结束了这次聚会。
从师家钻出来,站在漫天的大雪中,仲俊雄带着一身酒气,对着凛冽北风打了个响亮的嗝,险些呛了风。
他捂住恶气翻涌的胸口,紧了紧皮袄,匆匆躲进了暖轿。
待到下轿时,由于颠簸了一路,仲俊雄的酒劲儿一股接着一股朝上涌,让他走路都东倒西歪的。
他抬起朦胧醉眼一看,自家正门大敞,两个门房正一站一蹲地研究着一大团蜷缩在他家大门旁的脏毛毡子,像是某种脏兮兮的濒死动物。
仲俊雄眼神模糊,直挺挺地走过去,乍着大舌头:“干什么呢?”
蹲着的门房站起身来,应道:“爷,是个路倒儿,冻得只剩一口气了。”
仲俊雄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动物,而是一个人,用一张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臭毛毡披在身上,来阻挡噬人的风雪。
在辨明这堆不明物的真身后,仲俊雄就失去了兴趣:“还没死吧?快拉走,爷善心,见不得死人。”
说着,他撩起大步,便要回家。
谁想正门台阶上结了层薄冰,他打了个滑,往前一扑,险些磕掉大牙。
下一刻,从那一堆虬结肮脏的毛毡下探出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仲俊雄的脚腕子。
他模模糊糊地呢喃了一句什么话,紧接着人就晕了过去,攥住仲俊雄的手也随之滑脱。
门房们吓坏了,忙要把这堆垃圾似的人踢开。
仲俊雄却一反常态,猛地一摆手:“别踢别踢,把他带进去。”
门房们愣住了。
因为这与老爷平时的为人处事风格颇为不符。
仲俊雄慢吞吞地爬起身来,拍去手套上的脏雪,说:“太爷在衙门里养的那个小叫花子叫什么来着华容道?从前不就是被老陈的那帮家仆差点欺负死了吗?”
他摘下手套,轻轻打了一下门房的脑袋:“爷今天想积积德,不成么?”
说罢,他继续摇晃着身体往门里进,边走边嘱咐:“把他刷干净了再带过来,可别让虱子进咱们家门!”
门房们当然不敢违逆,忍着臭气,把这堆臭毛毡拖进了温暖如春的门房。
仲俊雄坐在正堂里,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醒酒茶。
在苦涩的酽茶刺激下,他渐渐清醒了过来。
仲俊雄经营皮子,走南闯北,能听懂不少异族话,
那人刚才抓住他的脚腕、迷迷糊糊地喊出的那一声,似乎是寮族话的“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