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项知节摩挲着乐无涯送他的扳指,想,老师身在桐州,与桐庐仅有咫尺之遥,桐庐县主再如何,到底是宗室众人,老师若是避而不见,于礼数不合。
而且,早在南亭时,哪怕相隔千里,他们也早有联络,你来我往地把个花卉生意经营了个红红火火,又不是今时今日才见上了面。
那花名唤什么?
思无涯。
呵,好一个“思无涯”!
既知他,又有何人能不思他?
老师表面浮华无羁,实际上重情好义。
这些年来,他把自己活成了孤孤单单的一条藤。
到头来,他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他重视之人。
倒是以靳冬来为首的、曾和乐无涯“沆瀣一气”之人,被顺带揪了出来,罢官的罢官,砍头的砍头,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的。
皇上虽有心将整个乐家拉下水,无奈乐无涯分府别居后,便与乐家摆出了楚河汉界的对垒架势,他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只得作罢。
此外,乐家在朝中人缘不差,加之这些年不再掌兵,并无政敌落井下石。
况且,真要拿着“教养不善”的帽子硬扣,乐无涯还算是皇上的好女婿呢。
硬要诛这个九族,皇上下不去手。
恐怕皇上自己都没想到,当初他为了拉拢兼监察乐无涯,赐婚于他、在他身边楔下的这根暗桩,在多年以后,反倒成了乐无涯为其家人设下的一枚护身符。
单从这一点来说,项知节是感激戚红妆的。
可同样是她,陪伴在老师身边,见证了他从辉煌到没落的全过程。
十里红妆迎入府邸,三丈缟素披麻戴孝。
这些全属于戚红妆
可恶。当真可恶。
项知节向来极有条理,然而一碰到乐无涯的事情,总会有旁枝末节的思想冷不丁地冒出来,绊他一跤。
他走着走着,忽然驻足,自嘲地莞尔一笑。
牧嘉志隐隐觉得身旁这人与宴席上那位连说带笑、话语间夹枪带棒的“七皇子”的气质迥然不同。
眼见他走着走着突然笑出声来,牧嘉志更觉悚然。
他默默地低下头去。
大抵大人物都是这般性情不定吧。
乐无涯对衙外之事暂时一无所知。
大事谈妥,他亲自送戚红妆出府门。
戚红妆亦不推辞。
在她登上马车时,她想到了什么,扭回头来说:“到时候,我能上船随行吗?”
乐无涯一愣,没明白为什么她会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怕危险的话,想上就上嘛。”
戚红妆静静瞧着他。
乐无涯何等明慧,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她的真实意图:
南地水道交错,行船之人忌讳甚多,其中有一条,便是不准女子登船,说会妨了运气,坏了风水。
“上。”乐无涯不假思索,“前几趟扮个男装,路上好办事。等路走熟了,生意做起来了,只要把钱给足,栓条狗他们都服。”
话虽如此,该有的警告亦不能少:“行船艰苦,吃穿总不比陆上便利,需得种些瓜果蔬菜,勤加侍弄,免得钱没赚到,落下一身的病;此外,我就算派了府兵前去做船夫,也不能全然替他们的品行打包票。这些人正值壮年,上了船,见了新天地,跑野了心,未必不会养成吃喝嫖赌的恶习。上船与否,县主还需仔细斟酌才是。”
“谢闻人知府提醒。”戚红妆淡然道,“据我所知,做海上生意的,海员常从中渔利,或偷窃货物,或偷天换日、以次充好。我跟船随行,或许能少些损失。”
乐无涯:“古来有之的事情,何必拦阻?厨子不偷,五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