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辈子我还会再见到段清野。

    彼时我正在公寓楼下，等高雯换好衣服，去附近新开的中式餐馆烫火锅。

    又是一年秋天，梧桐树叶落了一地，我在上面踩来踩去，像是小时候爸爸带我出门踩雪，也是这种咔哧咔哧的声音，不自觉地笑起来。

    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缓缓收起了嘴角。

    他瘦了很多，眼窝有些凹陷，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熟悉，痴迷又怀恋地望着我。

    “阿鸢，我好久没有见到你这样笑了，你再多笑笑，好吗?”

    “段清野，咱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漠然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阿鸢，我还没有签字，我不同意离婚，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段清野表情有些慌，急切地想要走到我跟前，却被赶来的高雯一把推开，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滚远点，你这个人渣，害死阿鸢的爸爸还不够，还要折磨阿鸢，你怎么有脸再跑到她面前的?”

    段清野嘴角渗出血，却满不在乎，愧疚地望着我：

    “阿鸢，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

    “我曾经以为，我爱的人是陈朵，我向往她身上的热烈张扬，可你走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就爱上了你。”

    像是怕我不信，他扯开衣襟，原本的纹身已经被洗掉，现在覆盖在上面的，是向日葵。

    “阿鸢，你看，这是我们求婚时，我送你的花，你不是最喜欢了吗?现在我把它纹在心口，你就是我的向日葵，我再也不会背叛你了。”

    段清野从怀里拿出一个不透明的玻璃瓶，讨好似地说：

    “你看阿鸢，我已经把你的肾拿回来了，还很新鲜，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做肾脏移植好不好?从此你再也不会疼，再也不会有人嘲讽你。”

    我心里微微诧异，没想到他会从陈朵那里拿回我的心脏。

    那陈朵呢?

    是用了别的肾源吗?

    “不用了，高雯已经帮我找到了匹配的肾源，我现在很健康，你把它拿回去，捐给需要的人吧。”

    “段清野，其实我从没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向日葵。”

    “就因为做了你的向日葵，只会围着你转，所以我被你像傻子一样骗了六年，连自己父亲不甘心地惨死都不知道，你觉得你有资格做我的太阳吗?”

    段清野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吗?我不在乎没有肾脏，也不在乎因为体质原因，每天忍受人工肾脏带来的疼痛和折磨，我只想要我爸爸好好活着，可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们?明明陈朵根本不需要那颗肾脏，她装模作样地喊了声疼，你就可以轻易夺走我爸爸生存的机会，还有我的健康吗?”

    “你把我推进那样的地狱，折磨了整整六年，你以为你现在跑过来，说帮我拿回了自己的肾，再大言不惭地告诉我，你爱上我了，你后悔了，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受的苦就能一笔勾销吗?”

    “别做梦了，对我爸爸、对我做了那样事情的你，永远都不配再得到我的爱，否则我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自己，是你说的，不管再怎么努力，我爸爸都活不过来了，而你不管再怎么努力，我也不可能会回到你身边。”

    眼泪从段清野眼中滚落，他跪在地上，不停地重复：

    “阿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漠然地看着他：

    “段清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因为你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休想听到我说没关系。”

    段清野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再看他，转身朝着餐馆的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