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汐看清了他的相貌。

    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惊为天人的容貌如谪仙般清冷出尘，深如寒潭的漆眸烁耀着琉璃的华光，周身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沧澜王，请留步！”李贤攥紧了轮椅扶手，微颤着身躯开口唤住他。

    暮汐一惊。她想象中，沧澜王是个嗜杀成性的恶魔，那不应当是留着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的粗鲁莽夫吗？

    怎会是如此俊美无瑕的玉面郎君？

    凌萧逸微顿住了脚步，淡漠地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他启唇，碎玉般的声音。

    “陛下何事？”

    李贤忙将小女儿拉到身前，恭声道，“这是我的幺女暮汐。阿汐，见过沧澜王。”

    暮汐规规矩矩地行了宫礼，低首垂眸，“小女见过沧澜王。”

    凌萧逸的视线冷冷地掠过小姑娘花容月貌的脸蛋，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阿汐，夜冷风寒，你去亭子那边避避风雪。”

    暮汐乖巧地应诺，再次行了礼，袅袅婷婷地走向远处亭子。

    “不过一年未见，陛下怎就把自己弄成这份鬼德行。”他乜着李贤的断腿残肢，毫不留情地冷声讥嘲。

    “若非沧澜王有话留我一命，被废帝王焉能苟延残喘至今。”

    凌萧逸冰如寒潭的漆眸微光倏闪，神情依然冷漠阴寒，辨不出喜怒。

    李贤望着凌萧逸，尘封多年的往事倏地翻涌上心头，那些搅缠难分的恩仇纠葛，要从何说起呢？

    如今自己求他救命，凭什么？挟恩？那仇呢？

    李贤垂目，瞥见凌萧逸的靴子上，沾了一片雪泥。

    他知道，凌萧逸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神，偏偏过分好洁。

    他攥紧轮椅扶手，躬下身，艰难地向前小幅度蹭动着。

    木质的轮椅粗糙不平，他断腿处被磨出了殷红的血。

    凌萧逸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迈腿欲走，李贤急忙死命挣动到轮椅边缘，用尽全力将自己从轮椅上跌了下去。

    头脸深深陷进雪泥里，汗湿的鬓发蓬乱贴在脸上，即便不抬头，他也知道凌萧逸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冷睇着他。

    想着女儿纯稚的笑颜，他终于咬紧牙，指甲抠住地上的泥土，一寸一寸从泥泞中挪蹭到凌萧逸脚边，轻颤的手小心拂去他靴上那片雪泥。

    “陛下的手，脏。”凌萧逸冷睥着他，如金击玉的声音冷漠寒凉。

    李贤手一顿，抬头望了眼高处那张清隽俊朗的冷面，终于低下头去，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将眼前那片污泥舔拭干净。

    不远处的暮汐震惊地望着，白玉般的小手紧紧掩住嘴，吞下喉间的惊呼，大滴大滴的眼泪决堤而下，打湿了那张绝美的芙蓉面。

    那是她最敬爱的父亲啊！那曾经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君王啊！

    指尖紧紧掐住手心，好想冲过去抱住父亲，带他赶快离开这里，不再受这个邪魔的折辱。

    凌萧逸却偏巧在此刻侧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二人目光相碰，暮汐恨恨地别过视线。

    凌萧逸瞥见她淡粉的樱唇上，咬出了一道月牙形的白印。

    啧，还是个有脾气的。

    “陛下何至于此？”凌萧逸终于慢悠悠地开了金口。

    “小女无辜懵懂，请沧澜王照拂。”李贤白发蓬乱的头终于磕到了雪地上。

    凌萧逸嗤笑一声，语声轻慢，“她是今上看中的女人，陛下想让我如何照拂？”

    “小女虽蠢笨，但模样还算齐整，就让她以后跟着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