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鲁直,跟张妈说,“你看她这样子,哪里规矩得了一刻钟!”
孟葭原本想说,喝水而已,教养再好的淑女,要有一天快被渴死了,也会凶性大发的牛饮。
但一想,已经没剩几日在家,就不惹外婆动气了。
她擦嘴角,放下手头杯皿,抚平裙摆,仪态优雅地坐下,端起来啜一口,一副很受教的模样。
黄梧妹拿她没办法,只丢下一句,“去睡觉。”
孟葭不动声色地收起桌上的笺纸,转身退下去。
跨出院门时,听见张妈谨慎的一声问,“老太太,真不打算去市区住?到底,是孟院长的一番好意。”
黄梧妹登时冷脸,“我老了,消受不起这福分。”
张妈壮起胆子说句心里话,“您不要,留给葭葭也好,总得为她的将来打算。”
“依她的心性,也未必肯要。”
张妈没敢再往深了劝,她知道老太太折不下傲骨,如果不是家里缺人手,当年恐怕连她都不会被留下。
孟葭洗过澡,撑着手坐在松软的床沿上。
鼓囔的夜风夹杂着林间山果的清香,从捧寿窗里荡进来,吹起她的翠色真丝吊带睡裙,一双细白的脚踝时隐时现。
她手里捏着那张便笺,看了一会儿,把号码存在手机里,输入钟先生三个字。
楼梯上响起缓慢的脚步声,张妈笃笃叩门,“睡了吗?葭葭。”
孟葭慌不择路地把纸条往枕头底下一塞。
她说,“没有,进来。”
张妈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她床头,“喝了早点睡。”
孟葭把玻璃杯端在手里,“谢谢张妈。”
张妈嘱咐她,“等去了学校,张妈可就照顾不了你了,自己要多保重。”
孟葭喝了小半杯就搁下,“张妈,晚上来的那位,你以前见jsg过吗?”
“那是钟家的独孙,那么容易就叫我见着了?我算老几啊我。”
张妈哎唷着,一脸受了大抬举的笑模样,替她把窗子关好。
孟葭乖乖躺好,乌锦般的长发铺开在枕头上,微阖了眼问,“外婆哪一天去禅修?”
“后日。”
“我陪她一起。”
“好,老人家会高兴的,睡吧。”
张妈替她掖一掖被,收起空瓶放在木托盘里,下了楼。
黄梧妹是六榕寺往来最勤的香客之一。每逢住持讲经日,她必得到场,端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敬聆佛家箴言。
孟葭跟着去当过一回志工。
她和小沙弥们一道打扫庭院,后又换到菩萨跟前,一盏挨着一盏,一殿换过一殿,按次序点灯。
竟日下来,累得孟葭直不起腰,还没出殿门就嚷着下次不来了,说这功德不要也罢。
黄梧妹气得拿掌心拍她后背,骂她胡言乱语。孟葭扶着墙讹外婆,“别,断气了再。”
饶是寺中的师父们修为深,也忍不住发笑。
后天一早起来,黄梧妹穿藏青色衣裙,收拾停当后,又亲自翻拣了一遍竹篮里的香条、蜡烛等物。
见孟葭哈欠连连,歪靠在桌边喝清粥,她走过去,敲外孙女的背,“坐没坐相。”
没注意到她外婆已经起来,孟葭揉一揉背,端正了姿势,“外婆,今天我陪你去上香。但先讲好,我不做事的。”
黄梧妹将一碟子什锦小菜给她推过去,“没哪个敢要你做事,从小到大,你洗过一只碗没有?”
孟葭埋头搅粥,不吭一声。
张妈在厨房吃完,麻利地来前厅收拾餐桌,她守着本分,从不在桌上吃饭。黄梧妹几次相请,都被她拒绝,张妈说,“叫人家看见,不成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