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那一点客套的笑僵硬在孟葭脸上。
之前总听人说,他的身体不大好了,很多学术会议都不去参加,在南边养了很久病。
而谭家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连大院都住不下去,举家搬了出去。
孟葭一概不放在心上,最后一次见他,还是生卿言的时候,在医院。
那天她坐在床上,和前来探望的人说话,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钟灵叫她时,孟葭抬头,只看见病房前,闪过一道灰青的人影,像站了很久。
她当时没在意,后来韩若楠进来,“孟维钧说什么了?”
孟葭疑惑的看着她,“谁?”
韩若楠问,“他在门口站那么半天,没进来?”
她迟缓的摇一摇头,口齿打结,“没、没有啊。”
孟葭放下一盏茶,推到他面前,“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硬撑起来的平静下,温软的声线,听起来仍有一点抖。
来人说,“今天一早,老师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他早就撑不住了,临终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孟葭闭了一阵眼,说,“知道了,谢谢你。”
他起身告辞,“后天的追悼会,你是他的女儿,希望能来参加。”
孟葭只觉得荒谬又好笑。
一刻都没有管过自己的父亲,凭什么他死了,她就有义务出席他的葬礼?
但当着外人,孟葭没说爸爸任何不是,她安然起身,教养良好的送客人出门。
孟葭在尽力维持她的体面和风度。
当天傍晚,钟漱石本来有饭局,是前几日就受了请的,和发投的那几个老总。
但临下班前,郑廷走到办公室,跟他说,“漱石,有件事你得知道。”
一看廷叔这紧张的样子,他把唇边的烟拿下来,“什么?”
“孟维钧今早走了路。”
钟漱石只愣了片刻。他问,“葭葭知道了吗?”
郑廷点头,“他的学生去知会过了。”
他脑子里訇的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孟葭会在家闹情绪。
钟漱石扔了烟,拿上车钥匙,“回家,晚上的饭局推了。”
他到西郊的时候,天刚擦黑,园子里静悄悄的。
天边昏昏缺月,投映在一池烟水里,步子迈过去,将薄云里的霞光暮影,裁成一匹裂帛。
他进了门,问正在收拾茶几的佣人,孟葭在哪儿。
她说,“见了个客人起,太太就一直在书房,没出来。”
钟漱石丢下手边的外套,径直往楼上走。
房间里没有开灯,长桌边也没有人,她躺在了临窗的榻上。
他走上前,情急下,一只膝盖跪在了脚踏上。
钟漱石望她一阵,拨开孟葭颈边堆着的头发,始终不敢轻易开这个口。
直到孟葭张了张唇,“老钟,我爸爸去世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这样称呼孟维钧。
但他明白,这不是宽恕孟维钧,是带着软弱的怜悯。
怜悯的也不是别人,是从没被父亲关照过的自己,他的妻子本人。
钟漱石嗓音沉着,“我听说了,是肺癌。抢救很多次,他走得并不爽利。”
过了一阵,他才听见孟葭咬牙切齿,“我不会去送他最后一程的,我坚决不去。”
尤其在她看过了妈妈的档案之后。
那些在杭州发生的事情,他们的最后一面,被锁起来的园子,和那个令人绝望的早晨。
孟葭只要一想起来,心就如油煎一样,受尽琐碎的折磨。
钟漱石动了一下唇角,很细微的。
孟葭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