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紧张吗
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艾波回过头,发现维多.科里昂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面色灰黄地仰躺在白枕头,眼神一片清明。
她连忙扶他坐起来,去外间倒了一杯水,等他喝下后,收回杯子、替他掖了掖被角。
谢谢,护士小姐。维多笑道。
倒也不算玩笑,为了掩藏行踪,她身上穿的确实是护士服。
艾波在病床边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静静地说:我确实紧张。处理掉其它家族,至少可以填补一些市政亏空,也更方便议员收税、收选票。但是,我们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报仇之类的理由,仅仅出于利益而铲除敌人,但我总有些不安。唐,你该知道的,这其实已经打破了缄默原则,我们在做叛徒。
维多笑了,话头一转,说起不想干的话题。你到我家整十年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当时我就想,这么小一个男孩有这么大的力气,保不齐长大是另外一个卢卡.布拉齐,我该收留他,给孩子们留一两个助力。
当时您就想带我来纽约了
是的。没有西西里父母会拒绝送儿子去美国过好日子的。
但我是女孩。艾波笃定,您要是开口,我父亲一定会拒绝的。
那我就不知道咯,现实是你来了我家。维多笑着笑着看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建筑,那双漆黑的眼珠染上几丝天空的灰。
老人出神地望了几分钟,艾波没有打扰。
对了,我给你讲个故事。他稍稍回神,视线仍落在窗外,很久以前有个男孩,他父亲和兄长被人杀害,他母亲拼了命将他送到了美国,自己死在黑手党的枪下,十五年后,这个男孩回到了西西里,替家人报仇了。很精彩的故事,不是吗
但现实是,他在纽约的橄榄油生意越做越大,他和他的朋友们不再甘愿做二道贩子,想要掌握货源。而这个黑手党头目手握家乡最大橄榄油庄园,油水捞得太多、让领主忌惮。处理了他,其它的黑手党高兴、领主也开怀。维多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你是摩登新一代,脑袋灵活,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但这一点你可以试着记一记——生意就是个人恩怨,个人恩怨也是生意。没什么好不安的。
好,艾波郑重点头,我记住了。
冬天的早晨亮得没有夏天那么快,但倏忽之间、在观众反应过来前,那混沌的灰黑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亮堂堂的建筑、街道与行人。
真正的护士推着装药品的小车进来,为维多清洁创口、更换纱布、测量脉搏。艾波在旁边打下手,递递纱布和剪刀。
子弹几乎避开了所有要害,只刮擦过一点肺组织,斜卡在肌肉和骨骼里。查房的医生说再过两周维多能回家修养了。
听过医嘱,艾波和值守在门口的陶德交代了几句,便出门买早餐。穿过走廊,轻车熟路地和早班护士们打招呼,她一路走出医院,曼哈顿的空气不算好,没有植物的过滤,噪音和尘埃在楼宇间乱碰乱撞。
她拐进医院隔壁的小餐馆,人不少,热热闹闹的,好不容易排到队,她对老板说:两份牛奶麦片粥和四份热狗,打包带走,碗过会儿送回来。
没过一会儿,老板的大女儿詹妮弗拎着放有粥和热狗的小提篮出来,粥碗用锡纸牢牢裹住,不容易漏洒,她调笑道:老样子哦。
艾波笑着回答:午餐一定换口味。
回到病房,维多已经清洁完毕,由陶德搀扶着坐回病床。见她回来,年轻的纽扣人拿起早餐安静地离开病房。
房门合拢,维多夸赞道:是个好小伙,比我老婆还细致。
要是平时,艾波高低得讲讲护工这门生意的优点,鼓动维多下场投资。可今天实在没有心力。她笑一笑没说话,把揭掉锡纸的碗递给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