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侯兄妹幼年边地旧事
“阿进哥哥也记得母亲生辰,特地请使者送来了礼物,还有一封书信。”夏侯粼见她伤心,忙提起此事宽解她。
姚音罗不识中原文字,夏侯粼便将信中内容读给她听,即便知道夏侯进报喜不报忧,专拣些轻松的事来写,也让姚音罗多了不少安慰。
夏侯进初抵鲜卑时,被钦拿安排在其长子力微府邸,以为伴读。钦拿执掌鲜卑后,摹效中原王朝制度,多招募汉人为官,而夏侯进作为魏国官正之子,正是鲜卑求之不得的,且夏侯进为人敦厚谦冲,才让钦拿放心置其于长子近身为伴。
力微长夏侯进五岁,其人疏朗俊秀,意气风发,对于夏侯进的到来格外重视,不出半年,力微与夏侯进便以兄弟相称。此后,力微再向父亲进谏,又为夏侯进求得了太子侍讲之职。夏侯进为报知遇之恩,对所职之事慎密周备,更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
夏侯进字文陟,身份又为质子,骘、陟、质三字通音,力微便戏称他为“南骘”,意为由南面而来的马匹。夏侯进听后只是笑着,心中却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自已愿让这锲而不舍、可镂金石之人!最后也欣然接受了来自异国他乡的调侃,久而久之,力微便干脆称他作“阿骘”。
渐渐地,“阿骘”此名及其人已被越来越多的鲜卑人熟知。夏侯进为人淡泊虚静,夷简无竞,勤思好学,又从中原之地而来,颇受通年之人慕向,也因此结交到许多挚友,他逐渐适应并融入了异乡生活当中,只是思念亲人之心从未衰减。
他时常收到夏侯粼的书信,信中总会讲述一家人在魏国生活的点滴,细碎却温馨,仿佛那一幕幕场景也是他刚刚经历过的,只是每每读到最后,又总有着难以名状的眷念与失落。
转眼间,夏侯进以质子身份去鲜卑已过三载,边陲几无战事。
这一日,正值孟夏时节,夏侯粼刚从晋阳城外驰马回来,边擦着汗边迈进官舍大门。迎头看见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是她先前未见过的人。在并州少有朋友,见到这个年纪比自已大上一些的女孩更是好奇不已,上前便喊了声“姐姐”。
在一旁的婢女提醒道:“此为公子侍御。”
夏侯粼点点头,又问了她名字。
那女子见夏侯粼一身骑行服,不拘小节,又见婢女对她恭敬,知是主人,便施了礼答:“禀小姐,贱名扶疏。”
“忽飘飖以轻迈,乍留联而扶疏。”夏侯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是。”扶疏浅笑,唇边若隐若现有着两枚梨涡。
夏侯粼见她听懂了这句,刚想说“你也读过书”,可再心直口快也意识到此话不妥,生生咽了回去。可扶疏甚为聪慧,从她方才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读出了端倪,说了句“幼时随父亲粗浅地识过些字”。
夏侯粼被她看穿了心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不在意,拉着扶疏去了自已房间。官舍中的僮客多不识字,即便有通龄人,也多半话不投机,今日难得有这样一个懂她话中之意的人。
扶疏见她鬓边还有汗水,边帮她擦拭边说着:“虽是初夏,尚有习风,当心着凉。”
在交谈中,夏侯粼得知她刚被买来,时年十四岁。其母早逝,父亲曾为秩一百石属吏,前些年病逝后族亲不愿再收养她,待到十四岁便通过牙商出卖。
扶疏见夏侯粼真诚,也并不避讳说起这些,只是夏侯粼听到后略有伤感,她安慰自已,扶疏曾经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倒不如在这里安稳一些。而扶疏对于漂泊无依的日子似乎已经习惯了,缓缓讲述着的样子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眼角眉梢中透出的孤茕与凄然却一览无遗。
夏侯粼见状忙岔开了话题。
此时,有婢女敲开了房门,禀道:“婢子要带扶疏去回禀家主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