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伴读
以自牧,如何自牧?时时审察自身与谦卑相左的行为,加以修正,谦,君子之终也。”
徐玥望着宋濂,心中思绪纷繁。
洪武十三年,他的长孙宋慎牵连进胡惟庸案,致使宋家家破人亡,退休荣养的宋学士被流放到四川茂州,卒于途中……现在是洪武六年,四年之后他会告老还乡,现在距离洪武十三年还有7年,而那一年,燕王就藩北平,我们不在金陵城。
徐玥不由得低叹一声,让人呐,凉薄一些,心才不会那么累。
可是,现在胡惟庸案还没有发生,若是我能开口提醒宋濂约束长孙,会如何?
这个时代的律令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连坐,一人犯错,全家遭殃,宋学士,他可能…有点无辜。
宋学士,他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他渊博、诚信、勤奋,宋家出事时他年事已高,他毕竟是太子的恩师,那般下场,属实可悲可叹。
因宋濂有一位刚严治家的祖母金夫人,他对妇女的审美观与大多数士大夫不通,实属清流。
宋濂认为,假若妇女能一改柔顺之态,更有阳刚之气,无疑可以使家族兴旺。
徐玥捻着书页,默想何策既可解宋家之围,又能独善其身。
如果宋慎这几年离开京师,让他无机会接触胡逆案中之人,宋家能躲过这毁家之劫吗?
胡惟庸现在是中书省参知政事,还未拔擢升迁相位,莫非要阻止他拜相?
她手里捏着一方白罗帕,小小的脑袋正在快速转动,对外界浑然不觉,忽而桌面被人用指节敲了两下。
朱玓说:“下学了。”
徐玥这才发现,人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她默默站起身,将朱玓用的绿檀三花紫毫小楷笔放入天青色汝窑笔洗里,手指浸没在水里,揉开笔毫,仔细清洗。
徐玥看一眼桌上朱玓默写的谦卦,他的字雅正清秀,都说字如其人,脾气应该不至于太暴躁易怒吧?
徐玥默默地安慰自已,这可是她未来的夫婿,她只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朱玓问:“明日还要用,需要洗那么干净吗?”
徐玥说:“需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叠了一张废宣纸,将笔头搁在纸上吸干笔毫上的水分,然后垂直挂在笔架上。
那支绿檀三花紫毫小楷笔,平时的待遇是,在水里胡乱唰几下,直接挂起,没有被如此珍重对待过。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大本堂的格扇窗透入煦晖,照在她的面颊,发丝镀上柔光,明媚温暖,仿若天仙。
朱玓严肃地看着她用罗帕擦手的动作,目光上移,他因常年练箭而目力过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几乎能看见她卷翘乌黑的长睫,狭长眼尾微挑,双瞳澄澈如高山上不染俗尘的湖水。
徐玥收起罗帕,抬头正好对上朱玓审视的眼神,她微微疑惑,狐狸眼仿佛会说话,朱玓咽了咽口水,别过头去。
他本想透过容颜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偷看被发现,居然有点心跳加速,好像让了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