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衣而出,步入风雨中,径直赶往礼部。
那是一间简陋的小屋,灯火幽幽,正透着熟悉的身影。
他敲门,门没锁,自己推开了。
屋内,她正在收拾书卷与册简,一身素衣,背影清瘦如雪。
她回头见他,一愣,随即镇定自若:王爷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他望着她,喉头动了动,终是低声开口:你要去西川
她没有否认,只说:我不属于京中。
为什么他一步步逼近,你如今立名,得人心,太后已默认你可重归中枢,为何要走
她眼神一敛,语气淡然:因为留在这里,便难以不与过去纠缠。
我已不是王妃,不是姜疏宁的替身,也不再是那个在你面前低眉顺眼的人。
我若要彻底成为姜婉音,就要走。
谢砚沉默了一瞬,然后低声道:若我不让你走呢
她眼眸轻轻一转,似笑非笑:你要囚我
不是囚,是留。
留,以你什么身份
这一问,直刺他心底。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摄政王曾经的夫君还是那个曾经认错人、错待她九年的人
他一时语塞,半晌后,才苦笑一声:我以……谢砚之名,求你留。
她转过头,淡淡道:谢王爷,如今我行的是女史之职,听的是朝堂调令,恕不能听你的情话。
而且——
你欠我的,已经多到一句‘我想补’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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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站在雨中,久久未语。
屋檐上雨水滑落,打湿了他的发与衣。
她转身回屋,再未多看一眼。
他不死心,又站了一夜。
翌日清晨,她推门而出,见他面色苍白,依然伫立原地,心中微颤,终还是开口:王爷若执意如此,恐伤身。
他抬头,眼神清亮:我宁愿伤身,也不要你伤心。
你既执意离开,我不拦你。但——
我送你。
她怔住。
他没等她拒绝,只轻声道:若我再错过一次,便连送你一程的资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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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西行队伍出发。
礼部同僚一一送别,太后甚至亲赐紫金令牌,表赏她不畏艰险。
谢砚骑马随行,不言不语,始终远远跟着。
她也不言,只在临别渡口,停下脚步。
王爷,过了这河,便是我与京城的分界。
你若还认我是那个替你挡过一箭的姑娘,就不要再送了。
让我自己走完这一程。
谢砚沉默许久,终是将手中包裹递给她。
这是你未曾带走的画卷,是你母亲留下的衣书,还有……你曾写给我的信。
你说你怕我永远不知你是谁,便写了数十封信,藏于枕中。直到上月我才读。
每一封,结尾都写着:‘我叫姜婉音。不是她。是我自己。’
她低头,眼中泛起泪光。
可她没有接包裹,只轻轻推了回去。
你知道就好。
但我不需要你知道了。
我早已,是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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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上船,衣袂翻飞如雪。
谢砚站在渡口,一直望到那艘小船隐入薄雾。
副将欲言又止:王爷……
谢砚闭上眼,轻声道:我错过她一次。
这一次,我至少……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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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水远。
她未曾回头。
而他,从此只将姜婉音三个字,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