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所做每一事,所留每一笔,皆是我——‘姜婉音’——一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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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她。
我从来不是她。
我也从不想再做她。
她声如洪钟,目如清锋,朝堂百官竟无人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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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角一侧,谢砚静静看着她。
她与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眉顺眼、不敢直视人群的女子——早已判若两人。
可他知道:
她一直是这样的人。
只是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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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放下玉杯,声音冷淡:你要打破规矩,必然要承担风雪。
她回礼一拜,眼神沉稳:既然敢立足朝堂,就敢身披风雪。
太后请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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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太后起身而立,缓缓道:既如此——礼部女史姜婉音,以‘立章定制、政绩显赫’之功,封三品诰命,赐紫绶金章,准其独立署名,不系门第。
朝堂一震。
这一刻,整个京城都在传:
那个曾为替身的女子,终于成为第一个以自己之名立于朝堂之巅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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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殿之时,风雪止歇,阳光初洒。
谢砚站在丹墀之下,看着她走下玉阶,一身绯衣灼目如焰。
他轻声唤她:婉音。
她顿住,缓缓侧身,目光平静。
今日,是你最耀眼的一日。
她淡笑:不。我不是为了耀眼才来。
我只是想——
用我自己的名字,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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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低下头,声音颤得几乎听不见:
那我呢
你还……给我留位置吗
她看着他,眼中无波:
谢砚。
你已是我书中章节之外的人了。
我已合卷。
不会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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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出话来。
她走远,一步不停。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宫墙之外,他才缓缓蹲下身,把手中早已攥碎的那页诗稿拈起。
上面写着:
不似她人妍艳色,自有春风在我身。
这原是他想送她的。
却终究来迟。
她不是她。
她是她自己。
而他错了她整整九年。
春分将至,朝堂风转。
朝议结束的第三日,姜婉音接到一道私请——谢砚以旧日误事未解为由,请她赴王府一叙。
众人皆以为,这场私会会是复合的前兆。
可没人知道,她早已在心中,将那一段缘彻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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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已是旧人撤尽,只留一进正堂,廊下陈设皆是旧物。她曾擦拭过的玉瓶,她绣了一半的帕角,都被他完好保存,连那碗她做过一次的菊花粥,都在炉上温着。
他穿着最朴素的玄衣,站在门前迎她。
目光深沉,却不敢多靠近。
婉音。
她微微颔首,未入内堂,只道:王爷,有话直说。
他怔了下,像是早知会是这样,却仍低声开口:我曾说,你不配。
我现在想说……那是我错了。
你不止配得上我,你比我……高出千倍。
你愿不愿,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看着他,良久,才开口:
谢砚,你知不知道,我曾经跪在这王府门外两夜,只为求你接我入侧院。
我病得快死了,你也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