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走四妹!我能养!她急中生智,我明天就去捡粪换工分!
林德福和张秀兰面面相觑。
第二天,村里人就看见林家的大丫头背着箩筐满村转悠,见到牛粪就跟见了金元宝似的。
她的小脸晒得黝黑,手上的茧子比有些大人还厚,可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1980年的春天,静芳十二岁了。
这天她正蹲在灶前烧火,突然听见院里传来一阵骚动。
她探头一看,只见父亲抱着个襁褓,笑得见牙不见眼:秀兰!秀兰!带把儿的!咱家有后了!
静芳手里的烧火棍啪嗒掉在地上。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见襁褓里躺着个皱巴巴的小娃娃,正咂巴着嘴睡觉。
这是你弟弟,建军。张秀兰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静芳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弟弟的小手,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放下了。
从那天起,家里的气氛奇迹般地变了——父亲不再整天阴沉着脸,母亲腰杆也挺直了些,连带着她和妹妹们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因为弟弟是福星啊!静芳对妹妹们说,顺手把分到的半块麦芽糖塞进了四妹嘴里。
这天夜里,她躺在炕上,听着身旁妹妹们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借着月光看着熟睡中的小弟,小声说:谢谢你啊,小福星。然后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月光透过窗棂,在泥地上画出一道道银色的格子。
静芳突然想起白天在村口听见知青们念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但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找到了属于她的那束光。
2
血色新婚
1990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刚进二月,村口的桃树就憋不住爆出了花骨朵。
林静芳蹲在河边捶打衣服,棒槌起起落落,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像一串串碎银子。
她今年十八了,出落得跟水葱似的,村里小伙子们路过时总要多瞅两眼。
芳丫头!你爹喊你回家!隔壁王婶的大嗓门惊飞了一群麻雀。
静芳心里咯噔一下。
三天前她就看见父亲和邻村的周木匠在堂屋里嘀嘀咕咕,周木匠那个五大三粗的儿子时不时往她这边瞟,眼神活像屠夫打量着待宰的羔羊。
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洗衣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河面上飘来几片桃花瓣,她突然想起前些天知青点放的电影《桃花扇》,里头那个宁死不屈的李香君。
当时她还跟妹妹们夸口:要是我,也得这么硬气!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电影里可没演李香君她爹收了多少彩礼。
林家堂屋里烟雾缭绕,林德福和周木匠对着八仙桌上的礼单指指点点。
静芳贴着墙根溜进来,看见桌上摆着的东西:两匹的确良布、四盒点心、一台蝴蝶牌缝纫机,最扎眼的是那个红纸包——不用猜,里头肯定是厚厚一沓大团结。
芳啊,林德福难得和颜悦色,周家来提亲了。国强那孩子你也见过,踏实肯干...
静芳低着头,盯着自己露在布鞋外面的脚趾头。
她当然见过周国强,去年庙会上那人喝多了,把卖糖人的摊子都给掀了。
当时他抡着膀子的模样,活像头得了疯牛病的牲口。
我...我还想再帮家里两年...她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啪!林德福的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了三跳:轮得着你挑三拣四周家给的彩礼够盖三间大瓦房!你弟弟眼看要上学了...
静芳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