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对上角落里弟弟建军怯生生的眼睛。
八岁的男孩抱着个破旧的铁皮青蛙,那是她去年用捡蝉蜕卖的钱买的。
小青蛙的漆都磨没了,建军却当宝贝似的天天揣着。
姐...建军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
静芳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她深吸一口气:我嫁。
婚礼定在三月三,据说是个黄道吉日。
静芳的嫁衣是借的,前年村支书家闺女穿过,腋下还有块洗不掉的油渍。
出嫁前一晚,妹妹们挤在她炕上,二妹静怡偷偷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是枚磨得发亮的五分钱硬币。
姐,我听说新娘子兜里揣硬币能镇住婆家人。静怡凑在她耳边说。
静芳笑着把硬币塞进贴身的衣兜,转身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小布包:这个给你。里头是她攒了多年的彩线头,你不是最爱绣花吗
三更时分,妹妹们都睡熟了。
静芳蹑手蹑脚地来到院里,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狼外婆的故事——小红帽要是知道等着她的是狼,还会不会兴冲冲地去外婆家
姐...建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你别走...
静芳蹲下身,把弟弟搂在怀里。
男孩瘦小的身子在发抖,像只淋了雨的小麻雀。
傻小子,她揉着建军的脑袋,姐就在邻村,你想我了就来看我。
建军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这个给你!是个木头雕的小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孩子的手艺。
静芳鼻子一酸,赶紧仰起头。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冷漠的看客。
第二天接亲的拖拉机突突突开进村时,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
静芳穿着借来的红嫁衣,活像个被绑赴刑场的犯人。
临上拖拉机前,母亲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个煮鸡蛋:趁热吃...话没说完就背过身去抹眼泪。
静芳把鸡蛋攥在手心里,烫得生疼。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学煮鸡蛋,煮爆了吓得直哭,母亲也是这样塞给她一个热鸡蛋:吃吧,爆了的更香。
拖拉机上,周国强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领口勒得他直伸脖子。
他斜眼打量着静芳,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得听话。
静芳别过脸,假装整理衣襟,把弟弟给的小木狗往贴身口袋里塞了塞。
拖拉机颠簸着驶过村口的老槐树,树上新发的嫩芽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跟她挥手告别。
周家的喜宴摆了三桌,静芳像个人形摆件似的被按在首席。
酒过三巡,周国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时不时拿油腻腻的手往她身上蹭。
婆婆王凤英端着酒杯挨桌敬酒,嗓门大得能震碎玻璃:我家国强可算娶上媳妇了!明年这时候保准让你们喝上孙子的满月酒!
宾客们哄笑起来,有人起哄要新人喝交杯酒。
静芳端着酒杯的手直发抖,酒液洒了大半。周国强一把夺过杯子,掐着她后脖颈硬灌下去。
烈酒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满屋子人却笑得更欢了。
入夜时分,闹洞房的人终于散了。
静芳坐在新房的炕沿上,红烛的火苗一跳一跳,把墙上的喜字映得像在流血。
门咣当一声被踹开,周国强满身酒气地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扯自己的裤腰带。
等、等等...静芳本能地往后缩,蜡烛还亮着...
周国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装什么黄花闺女说着就把她往炕上按。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