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她的体温捂热了。
她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时在心里对自己说:忍吧,为了娘家,为了弟弟妹妹们,总能忍出头的。
可她没想到,这一忍,就是二十年。
3
忍辱负重
1992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静芳躺在周家土炕上,身下的稻草窸窣作响。
阵痛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汗水把她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像一团乱麻。
接生婆王婶第五次掰开她的腿查看,嘴里啧啧有声:胎位不正啊,这要搁旧社会就是一尸两命...
少放屁!婆婆王凤英叉腰站在炕沿,我们周家的种哪有那么容易折说着往静芳嘴里塞了块破布,咬住了!别跟杀猪似的嚎!
静芳死死咬住破布,指甲在炕席上抓出五道深深的痕迹。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雪花扑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村口的河边,河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
突然一阵剧痛把她拽回现实,耳边响起婴儿嘹亮的啼哭。
带把儿的!王婶的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王凤英一把抢过血糊糊的婴儿,脸上的褶子笑成了菊花:哎呦我的大胖孙子!转头看见虚脱的静芳,难得和颜悦色,算你争气。
静芳强撑着支起身子,想看看孩子。
婆婆却已经抱着婴儿旋风般冲出门去,边跑边喊:国强!国强!你有后啦!门咣当一声撞在墙上,震落了窗台上的积雪。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王婶收拾器械的叮当声。
静芳望着房梁上垂下的蛛网,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进鬓发。
她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母鸡,每次下完蛋都咯咯哒叫得欢,可鸡蛋转眼就被母亲收走了。
丫头,喝口红糖水。王婶扶她起来,往她手里塞了碗温热的糖水,月子里可别碰冷水,老了要遭罪的。
静芳小口啜饮着,甜味在舌尖蔓延。
这是她嫁到周家两年来,第一次尝到甜的东西。
三天后,静芳就被赶下炕干活了。
王凤英抱着孙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她蹲在井边洗尿布,扯着嗓子喊:动作麻利点!洗完尿布把猪喂了!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
冰凉的井水冻得静芳手指通红,产后未愈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
她咬着牙拧干尿布,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那声音像把小钩子,把她的心肝肺都钩得生疼。
小川...周小川...她在心里默念着婆婆给孙子取的名字。
孩子出生三天了,她这个当娘的还没正儿八经抱过。
傍晚时分,周国强从镇上喝酒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要看儿子。
王凤英献宝似的把襁褓递过去,周国强粗手大脚地扒开襁褓,看到孩子腿间的小肉虫,哈哈大笑:好小子!不愧是我周国强的种!
静芳端着猪食盆从灶房出来,看见丈夫抱着孩子,心头一热。
这是自打结婚以来,她第一次看见周国强脸上露出笑容。
我...我能抱抱孩子吗她鼓起勇气问。
周国强斜眼瞥她,突然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好好喂奶,饿着我儿子饶不了你!
静芳手忙脚乱地接住襁褓,终于看清了儿子的模样——红扑扑的小脸,皱巴巴的眉头,活脱脱个缩小版的周国强。
可当小家伙睁开眼睛时,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却像极了她。
看什么看赶紧喂奶!周国强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
静芳抱着孩子躲进里屋,颤抖着解开衣襟。
婴儿本能地寻找乳头,小嘴一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