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美人不过是他抛出的诱饵。
承霄哥哥。她咽下满口铁锈味,这声呼唤让帝王眼底闪过一丝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举着兔子嚷嚷着要与子湛决一胜负的小姑娘。
既然爱妃心急...皇帝甩开鞭子,铁钳般的手臂箍住她腰肢,不如你替她岑岁欢向林美人使了个眼色,唇形分明在说:快走。
岁欢!林美人被拖出去时,泪眼中映着岑岁欢单薄的背影。
林美人被送回自己的寝宫,但李贵妃没有走。她看着天空从浓重的夜幕变成鱼肚白,听着殿内痛苦的呜咽渐渐停息,尊贵的贵妃缓缓蹲下身,将啜泣埋进掌心。她突然想起当年她怀着渊儿时难产,是先皇后握着她的手熬过三天三夜。
疯子...都是疯子...
07
李贵妃踏进缀霞宫时,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她向来善于伪装成飞扬跋扈的性子,却曾被先皇后笑话是皇宫里心最软的人。
宫人们被她屏退在殿外,只听得里面传来杯盏碎裂的清脆声响。
皇帝新赐的那套青花瓷盏就这样粉身碎骨,而一包药粉却借着这阵混乱,悄然塞进了岑岁欢手中。
是婉贵人的表兄配的药,无色无味,只是见效慢些。李贵妃揪着她的衣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那狗皇帝生性多疑...我们商议好了,每人分一些,伺机而动。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还有一件事...德嫔的父亲查到,刑部旧档中,晋南小王爷坠崖处根本没有尸骨。
岑岁欢心头猛地一颤。
李贵妃声势浩大地发完脾气,扬长而去。
岑岁欢从妆奁暗格中取出那支珍藏多年的羊脂玉簪,指腹轻轻摩挲着簪身上细微的纹路。她将毒粉分成两份,一份留给皇帝,一份留给自己。若计划失败,她绝不会让这些姐妹为自己陪葬。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
皇帝近来对岑岁欢的温顺颇为满意。
那日御花园中雪似梨花瓣纷飞,她身着杏黄宫装,朱红披风上落满晶莹,忽然回眸一笑,唤他承霄哥哥,恍若初见。此后十余日,他再未踏足其他宫苑,夜夜召她侍寝。嫔妃们忧心忡忡,唯恐她已倒戈。只有贴身宫女青荷知晓,每次侍寝前,她都会在唇上涂抹新制的梨花口脂,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恨意。
今年的除夕夜宴尤为盛大,皇帝特别吩咐了李贵妃要好好操办。在与岑岁欢夜夜欢好的这十几日里,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刚登基时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赦免言官,起复良将。可人心如瓷器,碎了再补,裂痕终究难消。正如八十老妪纵使浓妆艳抹,也寻不回二八芳华。
华灯璀璨的宴席上,妃嫔们厚重的脂粉掩不住岁月痕迹。岑岁欢赤足踏过那些曾让她流血的地方,银铃随着步伐轻响。轻纱舞衣下疤痕纵横,却遮不住她翩跹的舞姿——那是北境的胡旋舞,当年小王爷击鼓相和,鼓点如战鼓般激昂。
一曲舞罢,她摘下面纱,露出入宫以来最明媚的笑容——像极了十六岁那年,为心上人簪花时的模样。
妙极!爱妃果然国色天香!皇帝击掌赞叹,示意她近前。
岑岁欢执起青荷奉上的酒壶,款款行至御前:这是嫔妾新酿的玫瑰露,请陛下品尝。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她,突然拽过她手腕,让她跌坐在他的怀中。
爱妃亲酿,自是要尝尝。
岑岁欢感受到他不信任的目光,却也不恼,不慌不忙含了一口酒,俯身将樱唇贴上。酒液渡入帝王口中,有几滴沿着下巴滑落,在明黄龙袍上洇开深色痕迹。
好酒!当赏!皇帝龙颜大悦,声调都高了三分。
岑岁欢瞥见李贵妃担忧的目光,忍着噬心之痛,朝她轻轻颔首。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