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娘子一个人汉子的刀尖挑起她鬓发,闻到淡淡艾草味,陶使君的医女你爹的人头挂在槐树第三根桠上,老子还摸过他的白发。
清荷盯着他大腿内侧的血渍,那里的铠甲缝隙正渗出黑红的脓水:军爷的箭伤怕是化脓了。她声音发颤,却故意让指尖划过香案上的曼陀罗,若不用金刀散剜肉,三日后毒入心经,大罗神仙也救不活。
你敢咒老子汉子反手给她一巴掌,清荷跌倒时撞翻香案,藏在下面的碎瓷片哗啦作响。她忽然想起哥哥临死前攥着的牡丹纹碎瓷,猛地抓起一片划破汉子手腕,趁他吃痛时将曼陀罗粉吹进伤口。
毒…有毒!汉子惨叫着挥刀,清荷已撞破后窗冲进高粱地。她听见身后传来溃兵的咒骂,却在钻进灌木丛时,看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一队曹军骑兵正押着百姓往西走,为首的校尉护心镜上沾着半片彭城槐叶。
将军留步!清荷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冲出高粱地,跪在路中央,小女是彭城医正之女,能治箭伤刀伤,求将军给条活路!
校尉勒住战马,马蹄几乎踩碎她发簪:医正之女他盯着她胸前晃动的药葫芦,忽然皱眉,你爹是不是徐仲景西街药铺的老医正
清荷抬头,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将军认得家父
他曾给我的战马治过蹄伤。校尉翻身下马,护心镜下露出半截彭城锦缎的衣角,去年兖州之战,你爹救过我军一个伤兵,那小子到死都念着徐州医正的好。他忽然抽出佩剑,但彭城屠城令是上峰所下,我也无能为力。
清荷盯着他剑尖滴落的露水:将军背上的旧伤,每逢阴雨便痒得睡不着吧她打开药箱,取出掺了慢性腐肌散的白及膏,小女这里有止痒的药膏,将军若不嫌弃…
校尉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知我背有伤
将军刚才下马时,右肩比左肩低三分。清荷将药膏递过去,指尖故意擦过他护心镜上的槐叶,这药膏里掺了彭城的槐树皮粉,能让伤口不痒——但将军若再去彭城,烦请绕道西街李阿公的药铺,他治马掌伤的手艺,比家父更妙。
校尉接过药膏,忽然瞥见她裙角的血渍:你家人…
都死了。清荷别过脸,盯着战马鬃毛上沾着的彭城槐花,将军若肯留我一命,小女愿随大军西行,给伤兵治伤。
随大军校尉忽然笑了,将药膏塞进铠甲,曹丞相在许都广纳贤才,你这样的医女,或许能在丞相府谋个差事。他翻身上马,扔给她半块令牌,明日卯时到芒砀山西坡,我带你去许都。
清荷攥着令牌,发现上面刻着虎豹骑三个字,与汉子腰间的佩饰一模一样。她望着骑兵队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药符背面的密道图——西街李阿公的药铺下,果然画着通往芒砀山的箭头。而她刚才塞进校尉药膏里的,除了腐肌散,还有半片槐叶,叶脉上用经血画着徐州密道的出口。
是夜,清荷在破庙的香案上刻下第一笔——用碎瓷片在香案背面划了个杀字,旁边注着虎豹骑校尉,背有旧伤,护心镜嵌槐叶。她摸着药箱里父亲留下的半块茯苓,忽然明白,这乱世的医者若想活命,便要把仇人身上的每道伤口,都变成日后索命的药引。
第三章
碎瓷记(上)
芒砀山西坡的老槐树下,清荷等到第二遍鸡鸣,才看见校尉的战马踏碎晨露而来。他解下护心镜,露出背上三道狰狞的刀疤,其中一道正对着心俞穴:徐姑娘说的没错,每逢阴雨,这里便像有蚂蚁在啃。
清荷将药膏抹在伤口,指尖划过刀疤时,故意加重力道:将军这伤,是被钝刀所砍吧她盯着渗出的脓血,当年砍伤您的人,怕是个铁匠,刀上还沾着铁锈。
校尉猛地转身,铠甲擦过她鼻尖:你怎知道
伤口周围的腐肉呈黑色,是铁锈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