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浪花纹里浮出无数张人脸,正是沉船水手的冤魂。
锵!
桃木枝破空抽在轿帘上,守夜阿婆的银发在风中狂舞。老人耳后的八卦镜映出轿中景象——泡发的骷髅戴着凤冠,珊瑚簪穿透颅骨,颌骨开合间吐出成串水泡。苏文清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嫁衣襟口,素娥二字遇血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客栈地砖突然龟裂,涌出汩汩黑水。十二口红漆木箱从水底浮起,箱板缝隙伸出惨白手臂,抓住苏文清脚踝往地缝里拖拽。阿婆将香灰撒向水面,灰烬触水即燃,青焰中浮现出当年送妆船沉没的景象——林素娥的嫁衣在海底铺展,将溺亡水手的魂魄尽数吸入金线绣纹。
子时的更鼓混着潮声传来,苏文清扯断颈间红绳。永春香铺求来的百年榕树气根落入黑水,瞬间暴涨成网,将木箱牢牢捆住。德化白瓷骨灰瓮从怀中滑出,瓮口对准嫁衣的刹那,海水倒灌声里混进凄厉哀嚎。
还我命来!
轿中骷髅突然暴起,凤冠珠帘扫过苏文清面颊,珊瑚簪直刺心口。千钧一发之际,神龛上的关公像轰然倒地,青龙偃月刀斩断簪尖。簪头翡翠坠地碎裂,露出中空管腔内藏的纸卷——沉船非天灾,箱中皆毒货八个血字赫然在目。
嫁衣突然萎顿在地,客栈恢复破败原貌。苏文清瘫坐在积水里,看着阿婆用桃枝将嫁衣挑入骨灰瓮。瓮身浮现出北斗七星纹,第七星的位置正对应他胸前的灼痕。寅时三刻,洛阳江方向传来闷雷,像是有什么重物永沉江底。
第八章·解煞
永春五里街的晨雾裹着沉香气,苏文清攥着半截榕树气根,看香灰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符。戴氏香铺的门楣悬着百年雷击木匾额,裂纹间渗出琥珀色的松脂,滴落时竟在半空凝成北斗七星状。
后生仔要制捆仙绳老香师从神龛后转出,靛蓝大褂沾满檀粉。他耳垂挂着对沉香木雕的獬豸,獠牙正对着苏文清胸前的灼痕,取七钱惊蛰雨、三缕未亡人发,配着百年榕树气根,用古法九蒸九晒......
后院晒香场突然阴风大作,竹匾里的降真香粉腾起青烟。老香师抓起把香灰撒向半空,灰烬竟在空中拼出个囚字。苏文清忽觉腕间刺痛,那道被椒图门环烙下的红痕正渗出黑血,滴在气根上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响。
你沾了咸水索。老香师的烟杆敲在晒香架上,震落成串藤壶,今夜子时前若制不成绳,就要去洛阳江底当替身。说着掀开地窖石板,霉味中混着刺骨寒意,成捆的榕树气根在窖底蠕动如蛇。
蒸香灶燃起时,苏文清看见火舌里浮出张泡肿的脸。林素娥的嫁衣在烈焰中翻卷,金线绣的浪花纹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抓向沸腾的蒸笼。老香师将桃木剑插入灶膛,剑身符咒遇火显形,竟与客栈木箱上的倒囍字同源。
戌时三刻,捆仙绳在月光下泛着青芒。苏文清抚摸绳结处的七星纹,每颗星都嵌着粒血珀。老香师突然割破食指,将血抹在獬豸木雕上:此绳缚鬼不缚人,但若子时不见血光......话音未落,香铺梁上传来重物坠地声——那尊清水祖师像竟自行跌落,泥胎摔出个翡翠耳坠。
德化羊嘴岭的夜窑飘着瓷土腥气,苏文清跟着守夜阿婆钻进龙窑。七十二级台阶上布满湿脚印,每一步都踩出婴儿啼哭般的回响。窑口供奉的窑神像双目淌着釉泪,掌中托着的素胚瓮正在渗出血水。
骨灰瓮要取第四窑位的匣钵土。阿婆的银簪划过窑壁,刮下的瓷粉在空中凝成符咒,当年林家用沉船亡魂炼土,每块泥坯里都封着怨气。她突然抓起把窑砂撒向苏文清,砂粒触肤即燃,在捆仙绳上烙出北斗纹。
子时的更鼓从洛阳江飘来,窑膛深处响起拉坯声。苏文清举着火把探身,看见穿嫁衣的身影正在转盘前制瓮。素娥的指骨穿透瓷土,每转一圈,瓮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