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表链突然勾住婚书。表面玻璃映出个模糊人影,梳着牡丹头的女子正伸手要捂他口鼻。表盖弹开的瞬间,内置照片上的旗袍美人颈间,赫然坠着那对翡翠耳坠。
暴雨突至,苏文清抱着资料冲进骑楼。积水倒映的霓虹灯牌突然扭曲,化作七十年前的灯笼铺。他撞开客栈大门时,守夜阿婆正在给关公像披红绸,神像手中的偃月刀指向洛阳江方向。
阁楼木箱渗出腥咸水珠,在婚书上汇成个箭头符号。苏文清顺着指引翻开《泉州府志》,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地契副本。林家旧宅平面图上,刺桐阁与洛阳江沉船点用朱砂连成直线,线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送煞时辰。
子时的更鼓混着涛声传来,苏文清突然听见琵琶弦响。推开后窗,暴雨中的洛阳江浮着十二团幽绿磷火。他举起从老码头工那借来的望远镜,看见每团磷火中央都立着口红漆木箱,箱盖在浪涛中起合,露出泡发的桃红水袖。
望远镜突然蒙上水雾,苏文清用袖口擦拭时,镜片里映出张肿胀的鬼脸。林素娥的嫁衣鼓胀如帆,湿发间缠着江底水草,正随浪涛向客栈方向漂来。他踉跄后退,撞翻的茶水流向地契图纸,在朱砂线上蚀出个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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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地板传来指甲抓挠声,木箱上的符咒正在褪色。苏文清将北斗镇魂符按在箱盖,七个血点突然灼出青烟。箱内嫁衣无风自动,襟口素娥二字渗出黑血,在桃红绸缎上写成新的谶语:寅时三刻,还衣洛阳。
第七章·凶夜
暴雨在戌时初刻骤歇,檐角铜铃垂着水珠,在穿堂风里凝成冰棱。苏文清推开客栈房门时,雕花木床竟罩上了猩红帐幔,床尾整整齐齐叠着套新郎吉服。金线绣的蟒纹在烛火中蠕动,仿佛随时要破衣而出。
后生仔该更衣了。守夜阿婆的声音从梁上传来。苏文清抬头望见老人倒悬在房梁,发髻间的白绒花落在吉服上,瞬间化作红珊瑚珠滚进砖缝。铜镜突然蒙上盐霜,镜框渗出腥咸水珠,在地面汇成吉时将至四个字。
更衣时触到吉服内衬,苏文清指尖传来刺痛。翻看衣领发现绣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线脚用的是与嫁衣相同的红丝线。束腰玉带刚扣上,窗棂外突然飘进唢呐声,曲调正是南音《百鸟归巢》的变奏,每声长音都掺着浪涛轰鸣。
客栈天井不知何时铺上红毡,芭蕉叶全数枯黄蜷曲。十二盏白灯笼悬在廊下,灯罩上却用朱砂画着镇煞符。苏文清迈出门槛的刹那,灯笼齐刷刷转向,将他的影子钉在照壁上——那影子竟戴着状元帽,腰间佩着柄淌水的宝剑。
郎君这边请。
沙哑女声自月洞门传来,穿绛红比甲的喜娘垂首而立。她手中的描金托盘盛着合卺酒,酒液泛着诡异的蓝光。苏文清后退半步,鞋跟碾碎颗珍珠,那珠子竟在他脚下爆出团磷火。
喜娘突然抬头,面皮下涌出无数藤壶。她枯爪般的手扣住苏文清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肉:莫误吉时!剧痛中,苏文清看见自己的血珠浮在半空,凝成个倒写的囍字。
后巷传来轿杠压弯的吱呀声。八抬大轿破雾而来,轿帘上绣的龙凤被水泡得浮肿,金线脱落处露出森森白骨。轿夫们赤脚踩在青石板上,每步都留下带蹼的脚印,脖颈后的鳃裂开合间喷出咸腥水雾。
新娘下轿——
尖利的唱礼刺破雨幕。轿帘无风自掀,伸出的却不是绣鞋,而是缠着水藻的漆木匣。匣盖弹开的刹那,客栈门窗齐齐洞开,穿堂风裹着咸水灌入,将苏文清逼退至神龛前。关公像的偃月刀突然转向,刀尖直指他咽喉。
木匣中腾起桃红雾气,嫁衣如活物般展开襟袖。苏文清胸前的北斗符咒突然发烫,七个血点灼穿吉服,在皮肤上烙出青烟。嫁衣广袖暴涨,缠住他四肢往轿中拖拽,金线刺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