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当年送给义子的雷击木匕首!转头看见那孩子瞳孔里游着双头白蛇,才惊觉蛇妖始终藏在他脊椎里。
血泊中我笑得癫狂,早该料到这些崽子养不熟。引爆丹田的刹那,整座宅院化作巨大蚕茧,梁柱间缠满浸透尸油的丝线。义子被倒吊在茧心,我啃食着他的四肢含糊道:你以为为师真会老糊涂
三百童男童女在茧外跳起傩舞,他们手腕红绳正将生机渡给我。当义子变成具空皮囊时,我苍老的躯壳开始蜕皮,新生肌肤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阴符烙。善堂方向传来朗朗书声,细听是《往生咒》配着《三字经》。
中元节鬼门关大开时,我的新客栈在阴阳交界处挂牌。匾额半步多三字是用九百个转世魂魄凝的墨,跑堂的伙计正是当年那些义子义女——只不过现在他们共用一具缝合的肉身,脑壳里塞满我炼制的傀儡蛊。
穿旗袍的鬼掌柜捧着账簿飘来:东家,昨日典当了三副灵根。我望着柜台后整墙的琉璃罐,每个罐里都泡着继承者的眼珠。当铺深处传来凄厉哭嚎,那是试图盗取秘术的蠢货在被炼成长明灯。
后院的曼陀罗树突然结果,朱红果实裂开后,掉出个眉眼肖似我的婴孩。我咬破指尖在他额头画符,阴符烙亮起的瞬间,客栈所有门窗自动贴满血符。这个轮回的戏码,该换新角儿登场了。
梆子敲过五更时,我躺在龙脉穴眼重铸的玉棺里。棺盖上刻着六道轮回图,指尖抚过处泛起血色涟漪。善堂方向飘来稚嫩的读书声,细听是《渡魂经》混着《弟子规》。
药童捧着琉璃盏进来,盏中浮着新收义子的脑髓。我蘸着脑浆在生死簿勾画,墨迹渗成个啼哭的婴灵。忽然想起七十年前那个在坟头哆嗦的除夕夜,如今我打个响指就能让万千鬼魂替我去死。传承不过是个轮回的把戏,就像当年蛇妖选中我,如今我也在尸山血海里豢养着新的蛊王。
我躺在昆仑玉雕成的棺椁里,听着三百义子义女在门外哭丧。他们哭得越凄厉,棺椁表面的阴符烙就越发灼亮——这群崽子怕是巴不得我咽气好分家产。我抬手叩了叩棺壁,檐角镇宅的嘲风兽突然活过来,叼起哭得最响的庶子扔进了炼丹炉。
都散了吧。我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梁间的报丧鸟,羽翼掀起的阴风卷走了半个屋顶。当最后片青瓦落地时,整座宅院突然下沉三丈,地底涌出的忘川水瞬间将屋宇泡成森森白骨。
隐居的洞府选在阴阳交界处的蜃楼,墙面是用九百张人皮糊的,窗棂间缠绕着产婆的脐带。我在庭院栽了株噬魂柳,每片柳叶都刻着仇家的生辰八字。当柳枝垂地时,地底便浮出他们的魂魄跳胡旋舞。
有个不长眼的盗墓贼闯进来,踩碎了我摆北斗阵的骷髅头。我笑着请他喝孟婆汤,他却在汤碗里看见自己成了守门石兽。如今洞府外多了对泣血麒麟,每逢月圆就吐出盗墓贼的舌头清扫石阶。
七月半那日,我将本命符折成纸船放入忘川。船过奈何桥时,撑船的孟婆突然浑身长满我的阴符烙。她惊恐地发现每碗汤里都游着我的神识,从此往生者皆带着我的烙印投胎。
城里新开了间善堂,掌柜眉眼与我年轻时别无二致。他替人诊脉时,袖口爬出的尸蚕竟会背诵《伤寒论》。当朝宰相来求续命丹那夜,小掌柜生生撕下他半张面皮——皮下赫然是我二十岁的容颜。
霜降那日,我把自己缝进千年僵尸王的心口。这具旱魃躯壳的每道皱纹里,都嵌着当年炼制的替身纸人。当第一缕阳光刺透棺椁时,三百纸人同时睁眼,代替我继续经营着阴阳客栈。
偶尔有胆大的术士闯我坟冢,总会在迷宫尽头看见个撒尿的男童幻影。他们若起了贪念去追,就会跌进我当年在竹林布的聚阴阵。阵中永远循环着那个改变命运的黄昏,而我的笑声会在他们魂飞魄散时响彻幽冥。
九幽深